第十六章守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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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的日沉入崇山峻岭间，深夜到来。</p>

黑石寨里众人都已入睡，一片漆黑的神庙前，柳树上挂着的铜铃忽然无风自起。</p>

这铃铛的声音震动起伏，惊醒了昏睡过去的阿六，他惊恐的看着黑暗中的四周，哪怕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可是在面对死亡时他还是惊恐起来，忍不住开口哭诉祈求道：“无相大人饶命！无相大人饶命！小人愿终生侍奉神灵，但求能活一命！”</p>

“呜～”</p>

黑暗中有点点幽蓝色的光点亮起，如同萤火虫一般上下飘动，照亮了黑暗中的神庙。</p>

“嘎吱～”</p>

两扇紧闭的庙门缓缓打开，幽光中一道身影走出，阿六的瞳孔紧缩，看着那道幽暗的人影逐渐靠近，他不自觉的身子颤抖了起来，求饶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不敢发出一丝声响。</p>

白无相走到了祭坛上，盯着眼前被捆住的男子，伸出了右掌。</p>

阿六看着眼前的“人”，哪怕对方是个面容俊逸的少年，可当其手掌靠近自己的脑袋时，那手掌在他眼中竟然化成了一只没有皮肉的白骨手爪。</p>

他在惊恐到极致之时，脑海中蓦然回想起了自己的一生，从幼时记事起他的阿爸阿妈便一直早出晚归的劳作，每日最期待的便是晚间阿爸阿妈回到家中给他和几个兄弟姐妹带的一些山竹笋薯的吃食。</p>

每隔三五日，寨中便会吃一场公席，上面有好多的肉食菜类，吃起来十分的香。直到他二十岁时，寨中的老人带他亲自做了一场公席，他震惊的看着地上那个和自己一般无二的“羊”，被分成上百块，他平日里的长辈们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把这些血肉做成一道道菜宴。</p>

自那以后，他便知道了自己吃的肉是什么。可生活在这样一个大寨里，为了活命他别无选择，只是每一次再吃公席时，他只觉得吞入肚中的肉食让自己腹中翻江倒海般的生出一股恶心的感觉。</p>

“你叫什么名字？”</p>

清冷的嗓音打断了他的回想，他惊颤的开口道：“我…我叫阿六。”</p>

“想活吗？”</p>

阿六猛然抬起头来，第一次正眼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那双幽蓝色的瞳孔如传说中的宝石一般美丽，他失神了片刻，答道：“想…想活！”</p>

“那便往后留在神庙里吧，看好这座庙。”白无相轻声道：“你从今往后只忠于我无相，即便有一日无相让你献出命，你也要毫不犹豫。”</p>

“是！是！小人拜谢无相大人！拜谢无相大人不杀之恩！小人一定这辈子都只听您的吩咐！”</p>

阿六身上的绳索蓦然散开，他身子无力的瘫倒在地，脸颊贴在了冰冷的石面上，匍匐在了“无相”的脚下。</p>

“随我来。”</p>

那声音再次响起，阿六连忙爬起身，忍住身躯的酸痛和不适，恭敬的跟在了这道身影之后，走入了神庙。</p>

庙里十分空旷，除去庙院里左右两侧各种着一颗槐树外，便是正殿中那尊站着的神像。</p>

白无相走在空无一人的庙里，点点幽光汇聚成一盏盏空中幽灯，照亮大殿。</p>

他开口道：“往后，你每日守着神庙，庙门白日不开，日落之时才能打开。</p>

除去每年的八月初九这一日，神庙需大开四方，接受寨民祭祀。余下的，白日里谁来敲门也不可开。”</p>

“是！小人谨记在心！”阿六忙连声应答。</p>

“还有，白日里也要点亮殿中神像前的两盏灯，日落之时吹灭。</p>

当日落后，无论来者是人，是鬼，还是精妖兽怪，你都不能赶他们出去。</p>

来人若有所求，便让其焚香拜像即可。”</p>

白无相轻轻抬手，夜空中飞来一只玄鸦落在他的手上，叮嘱道：“还有这只玄鸦，它无论何时出现在庙里，不必管它做什么。如若有事，我也会令它前来告知于你。</p>

一入此庙，你便是这座无相庙的守庙人，一生一世若无我诏令，都不可踏出黑石寨，不可婚嫁生情。</p>

你可能做到？”</p>

“小人…小人愿为神明大人效力！求之不得！”阿六恭敬的开口再次拜下，心中涌现出能够活下去的喜悦。</p>

白无相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你既说出，便要做到。否则，不如此刻死了幸运。”</p>

阿六心头惊颤，连声道：“小人一定愿一生为无相大人效劳！”</p>

“抬起头来。”</p>

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阿六听话的仰起了头颅，他看到眼前这位神明对着自己伸出了右手，轻轻在自己的额头眉心处点了下，一道冰冷彻骨的寒意自额头钻入体内。</p>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p>

“我赐你可与无相传神之能，除事关神庙安危，或寨子生死大事，亦或是寨中有何大变故外，不得随意扰我。</p>

我赐你碎骨夺命之术，寻常凡人与生灵皆可断其骨，取其命。”</p>

听到此言，阿六心中一震颤栗，喜道：“阿六拜谢无相大人！”</p>

白无相看到他眼中的悸动，轻声笑了下，转身消失离去。</p>

他一个妖，和人有什么好斗的？只有人类才能制衡人类。他白无相可不会容忍自己身侧会有什么异心的人。</p>

用不了多久，这黑石寨里的寨民就不会再只听三个当家的话，而要听从这座神庙里传出的命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