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年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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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

随着县令老爷一纸公文传下，漳阳县寻能人异士斩杀蛇妖的消息开始向四面八方传播。</p>

许多有些手段的异人听闻此消息，在得知有上百两银子可以拿时，纷纷忍不住冲动了。</p>

百两现银！</p>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银子可比等量的地宅贵重许多。</p>

只是年关将近了，真正有本事的能人大多懒得冒着寒风雨雪远去斩妖。一些本事不大的人也仅在山脚下转悠，虽然蛇妖踪迹没见到，但总算也让那些村民安心不少。</p>

一时间也再没有什么蛇妖食人的事情出现了，反倒是平静了下来。</p>

黑石寨里，白无相仍在潜心修炼着。</p>

虽然年关一日日的将近，可他不再是凡人，并没有打算过个年节之类的。</p>

反而趁着冬日里阴气颇盛，多巩固根基，凝练妖力。</p>

腊月十九这一日，黑石寨里响起了一声声敲锣打鼓的乐声，洞中的白无相似有所察，他难得走出洞里，树上玄鸦落足肩上。</p>

“走吧，随我去看看。”</p>

“呱～”</p>

玄鸦听话的叫了声。</p>

一人一鸦便走向了黑石寨。</p>

寨里，一处有些年头的屋子里，乌泱泱站满了一群人，男女老少脸上都带着笑意。</p>

唯有屋子里的人个个面色不大好看。</p>

破旧昏黄的土床上，躺着一个干瘪的老人，在白无相踏入屋中时，刹那间刚好闭上了双目。</p>

顿时屋子里哭声不断，老人的儿女亲族皆哭喊起来。</p>

白无相盯着屋中的气，他亲眼看到老者体内的魂魄化为点点光尘消散在了天地之间。</p>

一缕死气也被玄鸦显身而出，吸入了口中。</p>

屋子里一阵惊呼，众人都愣神了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乌鸦，纷纷拜了下来。</p>

窗中透落下光尘照在老人的尸身上，玄鸦停落在老人头侧，感应了下这具身躯再无灵性，也无死气，便扑棱着翅膀飞离而去。</p>

人群中的三文看着这一幕，惊叹道：“若我老死时，也有灵使指引，便心满意足了。”</p>

众人闻言，皆感慨不已。</p>

老人的儿女看着离去的玄鸦，心中也有了安慰，故去的长辈有神明指引，应当能走得安心。</p>

在屋门口一直没有显出身形的白无相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奇怪。</p>

他只感受到了死气，以及最后那散化天地间的光尘。</p>

不是说人有三魂七魄吗？即便寿命尽了，也该有魂魄往生转世啊？</p>

原先那些人的死，他只是以为自己看不见魂魄，或是因为非寿终正寝造成魂魄散去。</p>

但眼前这位老人，是寿终正寝，安详离世的，怎么会也没有魂魄？</p>

白无相有些怔神，他记得山君曾说过，自己本是阴鬼之流，该被阴神收走的。也就是说阴间地府是存在的，既然阴间地府存在，为何人死后却没有魂灵入地府？</p>

没人能解答他心中的疑惑，只有他自己从岁月中寻觅答案了。</p>

白无相摇摇头，转身离开了。</p>

这个寒冬里，黑石寨已经有三位老人没熬过去，死在了这一年的冬天里。</p>

几日后，骷髅山外又多了一座新坟。</p>

白无相在洞里静修着，寨中的生死悲欢都与他无关。</p>

可一幕幕都被他看在眼里。</p>

他似乎真的成为了黑石寨神，看着寨中人的悲欢离合，看着寨里的温馨，险恶，自私，善良，种种心思都有过。</p>

善人也不一定没有恶，恶人也不一定没有善。</p>

白无相不由得感慨，“人，真是太过复杂了。”</p>

日子一天天过去，山中的积雪渐化，田梗野地里也都是湿润的泥土。</p>

转眼间便到了年节的最后一日。</p>

这一日的傍晚，骷髅山外燃起了青烟，一张张纸钱漫天飞撒，玄鸦好奇的落在枯树上，看着一个个人对着那堆黄土跪拜，甚至还对着土堆自言自语的说起话来。</p>

洞外，青殷壮着胆子来到了这里，跪拜道：“小妖青殷拜见大人！但求能让小妖看一眼我那孩儿。”</p>

洞里，盘坐在寒潭上的白无相听到了她的话音不由失笑，“你一个妖，学什么人？难不成也要过年节？”</p>

青殷听得洞中大人语气并不严厉，才胆子大了些笑道：“让大人见笑了，小妖来自大丘泽国，每岁末时，我们大丘也会和人间一般举国欢庆。”</p>

白无相闻言问了句：“大丘泽国？可是属于三山六洞？”</p>

“大人所言不错。我们大丘云国就在大丘山脉，属三山之一，在南昭东南方向。”青殷没有隐瞒直言相告了。</p>

白无相没有为难她，伸手一指，洞中跑出只瘦小的白狐，见到了青殷亲昵的扑入了她怀里。</p>

青殷狐狸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慌忙下拜道：“多谢大人！”</p>

“去吧。”洞中传来一道平淡的声音。</p>

青殷行礼拜谢之后，便抱着小白狐离开了。</p>

天色逐渐昏暗，绛紫色的晚霞映照苍穹，新旧交替的岁月在这一日具现，白无相感悟着天地岁月时绪的变迁，距离年末，还有三个时辰。</p>

黑石寨里，各处都挂起了灯笼，一年黑了三百六十多日的寨子，终于在今夜点亮了寨里。</p>

四百余人热热闹闹的端坐席面，各家各户围着长石桌坐下，孩童们欢喜的笑出了声，高台上的席面，坐着三位当家和大祭司。就连那些盲童也兴奋的坐在一旁，脸上露出笑意。</p>

大当家李义山吆喝道：“人都到齐了，二柱，点起炮仗来！”</p>

“好嘞，大当家！”</p>

何二柱小步跑到远处，地上已摆好了长长的鞭炮，他取出火折子用嘴一吹亮起了火苗，然后蹲下引燃的炮捻。</p>

顿时，炮竹炸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传响山谷，回荡在旷远的群山之间，惊动了万灵。</p>

寨中百姓欢乐的吃席喝酒，言笑晏晏，笑声从未如今夜这般热闹喧哗。</p>

天地间新旧交替，死气下沉，清气上升。</p>

白无相来到了骷髅山巅，四方的旧气死气，腐朽之息，皆纷纷涌入他的体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