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庙堂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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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没了身上那身紫袍，他恐怕在队伍之中并不起眼。</p>

队伍走入偏殿，官员们以老臣为首，在他的带动下向高位的李忱行礼唱声。</p>

“上千万岁寿……”</p>

“平身吧。”</p>

李忱颔首应下，随后开门见山道：“先前沙州僧人悟真所言，朕思绪良久，却迟迟拿不定主意。”</p>

“收复陇右、河西之地，乃是我大唐先帝的夙愿，况且河陇之地离关中较近，若不收复，便有受吐蕃侵扰之忧。”</p>

“只是那河陇之地十番五汉，城外还有回鹘、嗢末等胡杂纵横。”</p>

“此等局势，收复不易，想要守好更是难上加难。”</p>

“朕召诸位前来，便是为了此事……”</p>

李忱将收复河陇的利弊和他的担忧都说了出来，诸臣面面相觑，最后是卢商率先开口作揖道：</p>

“臣……并不建议出兵河陇。”</p>

为了避免众人说他胆怯，卢商解释道：“河陇诸州虽然看似分裂，可一旦朝廷动兵，他们便会聚拢一处反抗朝廷。”</p>

“河陇之番兵，少说也有十万之数，而神策……”</p>

卢商说着说着却支支吾吾起来，李忱皱眉：“神策军如何？”</p>

“神策军……”卢商迟疑片刻，刚想说出来，却见李忱身旁的几名宦官死死盯着他。</p>

这四名宦官年纪不一，看向他的眼神却充满了警告意味。</p>

“神策军需要防备的藩镇太多，即便出兵也只能派出两三万人。”</p>

“即便拿下河陇，可还需要驻守河陇，派遣足够多的将士。”</p>

“眼下国库钱粮不足，出兵收复河陇，着实有些……”</p>

卢商一改话锋，几名宦官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而卢商身旁的几名官员略微皱眉，却无一人反对他所说。</p>

“卢侍郎，我记得河陇屯田较多，昔年河陇地区的屯田收入占当时朝廷屯田的三分之一，是否？”</p>

裴休突然开口询问卢商，卢商颔首道：“昔年确实如此，可如今经过吐蕃百年祸害，早已不如当年。”</p>

卢商这话倒是不假，开元之前的河陇地区农业发达，大唐在此采购的粮食数量位居全国事的令狐綯了。</p>

“无事便都散去吧。”</p>

见众人作揖应下，李忱便示意众人退下了。</p>

在众人离去的同时，被安排离开庙堂的悟真却在前往驿站的路上见到了许多事情。</p>

“吃了两个饼子还敢和阿爷我要钱，你活腻歪了啊！！”</p>

“军爷饶命……草民嘴拙，草民嘴拙！”</p>

窗外，一队身披扎甲的兵卒将摊子包围，领头之人揪着摊主的领子，而摊子则是疯狂的打脸自己。</p>

“停车……”</p>

悟真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为他驾车的马夫是与他同行长安的沙州义士，自然停下了马车。</p>

“大德为何停下？”</p>

负责接待悟真的舍人试图拦下悟真，悟真却对舍人行了一礼，随后伸手将他的手扒开。</p>

舍人阻拦不及，便只能跟着悟真走下马车。</p>

悟真走向那群兵卒，兵卒们也发现了他和身后的宫中舍人。</p>

只是他们并未收敛，而是对悟真他们投来挑衅的目光。</p>

“你这沙门，来这找死呢？！”</p>

军头瞧着悟真那模样，张口便骂了出来。</p>

悟真却不恼怒，只是对军头行礼道：“诸位都是大唐的兵卒，为何要对百姓下手呢？”</p>

“娘贼的，今日出门不赶巧，遇到你这个猪犬般的东西！”</p>

军头将摊主推倒在地，走上前靠近悟真。</p>

他生得不算高大，不过五尺五六寸，但依旧比悟真高出大半个头。</p>

眼见事情要闹起来，舍人立马呵斥道：“你这厮，可知这是沙州义旅所派来的使者！”</p>

舍人本以为凭借此话，能让军头收敛，却见军头对地吐了一口痰。</p>

“呸！”军头不屑看向悟真与舍人：“一群依附番狗混杂，临阵倒戈朝廷的杂种罢了！”</p>

“你！！”</p>

舍人瞪大眼睛，却是没想到军头竟然如此粗鄙，要知道朝野上下都对收复河西四州的沙州义旅十分敬佩。</p>

尽管他们不会帮忙，可最基本的尊敬还是有的。</p>

现在这样的义旅却被骂作“杂种”，便是连他这舍人都不由得气血上头。</p>

只是面对辱骂，悟真却并不生气，只是平淡的讨论道：</p>

“你们吃着百姓的税粮，就是这样欺负百姓吗？”</p>

“呵呵……你们听听他说什么！”军头笑着与四周兵卒打趣，而兵卒们也笑个不停。</p>

笑了半晌，军头这才鄙夷道：“神策军吃的是朝廷的粮食，穿的是朝廷发的衣服，这群草民……”</p>

军头闲着不够，一边说一边揪起那摊主的衣领。</p>

“阿爷们穿着甲胄保护他们不受番贼劫掠，吃他几个饼还敢向阿爷们要钱，反了天了还！”</p>

军头瞪着眼睛，那摊主也连忙打自己嘴巴：“是草民嘴拙眼瞎，请军爷……”</p>

摊主之后的话，悟真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未曾想到长安竟然是这样的地方。</p>

他们在这里闹了起码一盏茶时间，按理来说，衙门理应发现了这里的事情，可直到现在都没有衙门的人出现。</p>

“贼秃！”</p>

军头朝悟真啐了一口，随后肩膀用力撞在他身上，懒洋洋道：“走了，去喝酒去！”</p>

“诶！”众多兵卒说说笑笑的跟随军头离去，而悟真则是躬下身子，将那摊主扶起，同时从怀中取出一小吊旧钱。</p>

“且收下去看看医匠吧……”</p>

悟真心如死灰，却安抚着面前的摊主。</p>

那摊主见了钱没有收，只是哀怨道：“这种事情时常有，大德不用为我担心。”</p>

他转身开始收拾起了被砸乱的桌椅板凳，悟真与他一同收拾，最后离去时，却还是把钱放在了摊桌上。</p>

他与舍人返回了马车，舍人见他一言不发，只能叹气道：</p>

“自文宗以来，宦官把持神策军，又因军中军饷高出边军三倍，因此不少宦官都在其中安插了不少纨绔和无赖。”</p>

“不过大德放心，当今至尊有整顿军务之心，相信日后会变好的。”</p>

闻言，悟真颔首没有说什么一时间车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p>

直到马车抵达驿馆，悟真才在下车前对舍人问道：“如此兵马，真能收复河陇吗？”</p>

“这……”舍人被问住了，最后只能支支吾吾说道：“朝廷肯定会收复河陇的，请大德放心。”</p>

见他都如此支吾，悟真心头黯然，在驿馆门口与沙州的几位义士碰面后，便叹长气道：</p>

“三日后便返程吧，这长安……没有必要继续待下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