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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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自己这个老大哪里都好，就是心太软，除非是那种真的无可救药或者穷途末路的家伙，不然他是一概不收的。

张晓峰的闹剧让一众人也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思，这场生日聚会便早早就收了场，苏宁走出歌厅看了看表，刚过十二点，自己这算是又老了一岁了。

天空中忽然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随后是沉闷的雷声，夏天的天气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就会被暴雨给淋成落汤鸡，尤其是苏宁这种出门只看黄历不看天气预报的人。

感觉到空气中开始泛起土腥味，苏宁也快速和一众人道了别，快步朝着自己居住的地方走去。

苏宁等人聚会的地方是这座城市有名的混乱地区，晚上街上不要说人了，车都没几辆。苏宁一个人在路上狂奔着，他倒不是没车，但喝车不开酒，开酒不喝车，虽然是道上混的，苏宁还是很有原则的一个人，生日聚会也就打个车过来的，现在就只能靠十一路汽车慢慢摇回去了。

但这夏天的雨，来得就是这么突然这么猝不及防，苏宁刚跑过一半路程，如同瀑布一般的雨水便从天空中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珠逼得人连眼睛都难以睁开，苏宁只得双手遮住头顶，撒丫子一路狂奔，终于是跑到了自己的出租屋旁边。

破旧的楼道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各种各样的小广告在墙壁上层层叠叠，满满都是历史的气息。虽然不是租不起更好的房子，但苏宁一向对这些事不怎么上心，这地方够乱够偏僻，租房子甚至连身份证都不要，正适合他这种踩着法律红线混日子的家伙。

苏宁一个箭步冲进楼道，抹了把脸上的水，双手扶着膝盖喘了半天。

“真是年纪大了，跑这么会儿就扛不住了。”苏宁抹了抹脸，抬起头，却看见一个人影正坐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

“谁家小孩？”苏宁皱着眉走到人影旁边，那是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十五六岁的样子，校服外披着一件雨衣，头发正滴滴答答往下滴水，表情有些呆滞。察觉到苏宁的到来，女生抬起头，嘴唇微微张开“你是苏宁吗？”

“对，我是，你哪...”苏宁话还没说完，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就直接插进了他的腰腹，女生咬着牙，眼神里充满了仇恨。

苏宁只感觉腰腹一痛，下意识伸手直接把女生推开，那女生一骨碌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然后从地上爬起头也不回得冲进了大雨当中。

“我尼玛，这都啥跟啥啊？”苏宁捂着腹部，用力把匕首拔了出来，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但苏宁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只是个女学生，身高才到苏宁胸口，力气又不大，一匕首扎下来最多算个皮外伤，这种程度的伤口苏宁年轻一点的时候一个月就能添几十道，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简直离了大谱。”苏宁看着手中的匕首，锈迹斑斑，也不知道女生是不是故意的，专门挑了这么把附带魔法伤害的玩意儿。捂着腹部的伤口苏宁靠着门坐了下来，喘了口气，虽然伤口不大，但是自己毕竟不年轻了，还是对身体有点影响的，再加上这破伤风附魔，看来今晚得去挂个急诊了。

苏宁捂着伤口看向楼道口，女生早已不见踪影，但此时雨倒是小了不少，夏天的暴雨就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还以为是什么捡到女高中生的浪漫展开呢，合着是寻仇来的。”苏宁随手把匕首从楼道窗户丢了出去，站起身朝外走去，他得去打个破伤风疫苗，不然到时候被这么个小女生用附魔武器给送走了，怕是死了都能被笑话好几年。

暴雨过后的空气里带着浓郁的泥土腥味，苏宁捂着伤口缓步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伤口现在基本已经不再淌血了，疼痛感也小了很多，感觉没什么大事，苏宁也就不着急如同饭后散步一般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毕竟年纪大了，不能再像年轻时候那样被人开了瓢还能撒丫子跑二里路冲进医院，为了省几块钱缝针的时候愣是不打麻药，现在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还是悠着点好。

苏宁走过一个拐角，来到了主路上，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刺伤他的女生此时正被四五个小混混围在中间，已经被逼到了街角，表情极为慌张，满脸的水也不知道是雨滴还是眼泪。苏宁叹了口气，一个女学生大半夜地跑到这么个地界来，被人盯上实在太正常了。

“小娘们儿，大半夜在街上乱晃什么呢？来，跟哥几个回去，外面不安全。”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叼着香烟朝女生靠了过去，眼睛里全是满满的欲望“放心，哥几个都是正人君子，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就一块玩玩呗。”

说着，青年伸出手想要拉住女生的手臂，那女生却直接反手一巴掌打在青年的脸上，然后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一个箭步从人群中冲出想要逃跑。但一个女生哪里跑得过几个大老爷们儿，刚窜出去两步就被直接摁倒在地。黄毛青年捂着脸满脸怒气，被一个女生当众甩了个大嘴巴子明显让他丢了面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兄弟们，直接绑起来带回去，今晚我们......”黄毛青年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就摁在了他的头上。苏宁扭过黄毛青年的脸，脸上挂着笑容“今晚打算干什么，让我也听听呗。”

“你他妈的哪根葱？”黄毛青年瞬间气血上涌，直接一拳朝苏宁胸口打去，但苏宁的动作比他更快，摁着黄毛青年的头就把他直接扔了出去。

黄毛青年在地上滚出三四之后才爬了起来，满脸愤怒地看着苏宁“你他妈的知道老子是谁吗？告诉你，我可是宁哥的马仔，你招惹我到时候......”

黄毛青年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一个同伴拉住“那就是宁哥，上次我跟着老大远远见过他一次。”

“继续，我招惹你之后会怎么样？”苏宁笑着看着黄毛青年，被雨水打湿的白色t恤下是棱角分明肌肉线条，宛如古典雕塑一般。

“宁哥，对不起！”黄毛青年立马站直身子猛一鞠躬，额头瞬间汗如雨下，这位可是这一片远近闻名的战神级别人物，打架从来没输过，巅峰时候甚至能一个人毫发无损地搞定十几个拿武器的小混混，自己这几只三脚猫还不够给他热身的。

“滚。”苏宁翻了个白眼，几个小混混瞬间如蒙大赦般四散而逃，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街道上。

苏宁向着倒在地上的女学生伸出手，却只收获了一个憎恨的眼神，随后女学生从地上爬起，想要逃离苏宁，但刚刚被摁倒的时候她明显受了伤，只是一瘸一拐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沉默着坐在地上开始揉搓脚踝。

“脚崴了？”苏宁蹲在女生旁边，露出一个自认为比较和善的笑容“我也要去医院，要不要我送你？”

“滚开。”女生抬起头狠狠瞪了一眼苏宁，随后咬着牙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前走了两步，但她受伤明显比较严重，脚踝部位已经高高肿了起来，只是走出几米便因为受不了疼痛一下扑倒在地。

“我可以滚，但你可得想清楚了。”苏宁蹲在女生的身边，眯着眼睛轻笑一声“这地界可不太平，再撞上什么人，你现在可是连跑都跑不掉。”

女生继续沉默着，刚刚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若不是苏宁出手她可就危险了，再遇上像刚刚那群混混一样的人，自己脚崴了跑都跑不掉。

“那我可走了。”苏宁见女生没反应便站起身，一副不打算再管的样子。此时女生似乎也知道害怕了，默默抓住了苏宁的衣角。

苏宁笑笑，拉住女生的手，一个公主抱将对方抱起，便缓步离开了此处。

“说说呗，没事跑来捅我一刀干啥？”苏宁抱着女生，脸上挂着笑意“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李潮生。”女生低声念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你还记得李潮生吗？他是我爸爸，当初来到城里说跟着你混赚大钱，最后却被抓到监狱里判了二十年。”

苏宁微微皱起眉头，一边走着一边思索，随后终于想起了女生所说的那个人。

李潮生，几年前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因为找不到工作吃饭都成问题，最后壮起胆子在半夜持刀抢劫，却正好撞到了苏宁手上。作为这一片道上有名的人物，苏宁自然不会允许一个外地人在自己地盘上搞风搞雨，就直接把李潮生暴打一顿，但最后见李潮生可怜，就把他收下当个小弟，也算解决了他的吃饭问题。

可李潮生却在跟着苏宁混的日子里沾上了赌博的恶习，在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积蓄全输出去并欠了一屁股债之后，李潮生动起了歪心思，在一个晚上撬开了苏宁放钱的保险柜。那里面可不止是苏宁自己的积蓄，还有帮会的运转资金，给小弟的安家费等等，最后李潮生被追查的人打了个半死拖到苏宁面前，但钱他已经全部赌光了。按道上规矩，这种事情是要抵命的，苏宁虽然是这一片的老大，但也不能违逆一直以来的规矩，否则以后就没法混了。

但苏宁最后还是决定帮他一把，在处决李潮生之前给警察交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于是在李潮生被处死之前，一群警察冲进了关押他的地方把他给抓走了。李潮生在道上混了这么久，再加上苏宁的暗中操作，直接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而且因为他是外地人，按属地管辖被发配回原籍执行，也断绝了一部分人想要在监狱弄死他的想法，这才算是保住了他一条命。

“啊，我记得。”苏宁低头看了眼女生，她的眼里还是有着化不开的仇恨，毕竟当年的事情只有道上的人才清楚内幕“他......嗯，他只是走错了一点路而已。”

“都是你害的，我爸爸当初说跟着你能赚大钱，还说有你保护他不会出什么意外！”女生恶狠狠地瞪着苏宁“现在他却被关在监狱里，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刑满释放的那一天。”

“对不起。”苏宁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的确是我害了他。”

苏宁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女生没有说错，是他带着李潮生走上了这条路，也是他亲自把李潮生送进了监狱，自从这件事之后，苏宁就给自己立下了规矩，不是走投无路之人，不是举目无亲之人，他是一概不收的。

二人就这样沉默着，苏宁抱着女生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信号灯似乎出现了什么故障，一直闪烁着红光，苏宁抱着女生缓步朝着斑马线走去。

这时一阵引擎轰鸣声忽然从马路尽头响起，苏宁抬头望去，只看见一辆没有悬挂牌照的面包车从路边的阴影出急速驶出，直直朝着自己撞了过来。

苏宁神色一变，赶忙后退两步想让开道路，但那面包车也跟着苏宁调整方向，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你是不是找了什么人才知道我住处的？！”苏宁大脑急速运转，现在他忽然明白自己在一开始就踏入了陷阱，这个女生，那把锈迹斑斑的匕首，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逼着他半夜去医院，那路口的面包车显然已经埋伏多时。

“我......是有人到我家找到我，说可以帮我报仇......”怀里的女生此时也明显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立马说出了幕后黑手的名字。

苏宁眉头一皱，抱着女生快步朝着路边的花坛跑去，但人怎么能跑得过车，那面包车一路疾驰就冲到了苏宁的面前。眼看已经躲不过去，苏宁一咬牙，双手用力直接把怀里的女生丢进了路边的花坛里，下一秒苏宁整个人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砸在地上滚出十几米远，在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苏宁眼睛死死盯着面包车驾驶室，里面坐着的人他才刚刚见过。

“张晓峰......”苏宁吐出一口鲜血，意识逐渐模糊，他没想到，这个农村孩子到底还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