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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把项羽高大的影子拉进店里的时候,他带着一身汗水和淡淡的机油味(看来今天又跟某台家电搏斗过)。他环顾一圈,没看到刘邦那滑溜的身影,浓眉微挑:“刘季呢?又去何处厮混?”

我瘫在咨询椅上,有气无力地把下午刘邦那场“寻妻(自封的)大逃亡”复述了一遍,重点描绘了他如何抢钱、如何跳脚、如何像被点着的窜天猴一样冲向汽车站。

项羽听完,那张刚毅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错愕,随即化作浓浓的鄙夷和不屑。他抱着胳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那动静跟打雷前的闷响似的:

“哼!刘季此厮!当真愈发不堪!” 他语气里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遥想楚汉相争之时,此獠何等凉薄!为逃命,抛妻弃子于道旁,任凭追兵蹂躏!更甚者,竟欲诓骗于羽,言其父在吾鼎镬之中,欲分羹而食!此等行径,禽兽不如,下贱至极!”

项羽越说越气,仿佛那些陈年旧事就在眼前,他眼中寒光闪烁,拳头都下意识捏紧了。

“如今!竟为一乡野寡妇,失魂落魄,神神叨叨,乃至抛下正事(指修家电?),仓皇奔命而去?实乃……妇人之仁!荒谬绝伦!不可理喻!”

听着这位西楚霸王站在道德高地(他自己垒的)上,用他那套“大丈夫当断则断、视情爱如粪土”的钢铁直男逻辑疯狂输出,我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得了吧您嘞!您老人家抱着手机跟虞小曼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时候,那肉麻劲儿可一点不比刘邦逊色!现在倒好意思说别人“妇人之仁”?双标这块儿让您玩明白了!

我懒得跟他掰扯,翻了个白眼:“行了羽哥,邦哥那会儿是混蛋,现在……好歹算个人了。关心则乱,理解万岁。赶紧洗洗睡吧,明天还得给王大爷修他那台祖传收音机呢。”

第二天下午,店门被推开,带进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许仙回来了。定制西装依旧笔挺,行李箱纤尘不染,金丝眼镜反射着睿智(?)的光芒。他目光扫过略显空旷的客厅,眉头微蹙:“嗯?邦哥呢?又去何处招猫逗狗了?”

我正对着电脑跟一份难产的报告较劲,头也没抬:“哦,老许啊。邦哥?他啊,找孙二娘去了。估计是……嗯,那方面憋得慌,急需‘售后服务’。” 我故意说得含糊又暧昧。

许仙把行李箱放好,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慢悠悠地问:“哪方面?”

我抬起头,垮着张脸,没好气地瞪着他:“哪方面?许大仙!您老一千多年,后宫佳丽(虽然没有)没有三千也有三百吧?后辈子孙都能组个加强连了!还搁这儿跟我装什么纯情小白花呢?揣着明白装糊涂,逗我玩呢?” 我越说越来气,想到刘邦抢走的钱就肉疼。

许仙端着水杯,动作顿住了。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噗嗤”一声,非常不“高人”地笑了出来!不是那种含蓄的笑,是肩膀抖动,最后变成“哈哈哈”的放声大笑!

“哈哈……咳咳……” 他笑得差点呛着,好不容易止住,用带着笑意的、探究的眼神上下打量我,“老板……听你这意思……怨气很深啊?” 他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你跟苏雅……天天同床共枕的……就没……嗯?‘售后’一下?憋坏了?”

嗡——!

我脑袋里仿佛有根弦崩断了!脸“唰”一下就红了!妈的!刚才只顾着喷刘邦和许仙,一时激愤,把自己那点“纯洁”的老底儿给掀了!

“许!仙!” 我恼羞成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对着他那张幸灾乐祸的俊脸,狠狠竖起了代表国际友谊的中指!反击!必须反击!

“老许!” 我强行压下脸上的热度,话锋一转,带着点恶意的好奇,“说起来……你跟白娘娘,不是还有个儿子许仕林吗?我记得后来还考了状元来着?你这当爹(祖宗?)的,这么多年,就没偷偷去看看你那些遍布天下的许家子孙后代?看看他们混得咋样?有没有给你丢脸?”

许仙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眼神飘向阳台他那几盆宝贝花草,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然,甚至有点冷漠:

“后辈自有后辈的活法,福祸相依,缘起缘灭。我若时时窥探,横加干涉,反倒乱了他们的命数,平添因果。何必?” 他放下杯子,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我与后辈的尘缘,止于仕林出仕。其后种种,与我何干?”

我一怔。这话……听着无情,细想之下,竟有几分道理。想想刘邦和项羽,不也一样?他们那波澜壮阔的帝王将相生涯早已落幕,那些血脉相连的后代子孙,或辉煌或落魄,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与他们现在的“刘邦师傅”、“项师傅”身份,确实再无瓜葛。强行去认亲?除了徒增烦恼,还能怎样?

“也是……” 我挠挠头,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沉重了,“各过各的,挺好。”

又过了一天。下午,送走最后一个因为“孩子沉迷手游”而愁眉苦脸的家长客户,店里彻底安静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门,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我伸了个懒腰,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墙上的挂钟。

指针指向下午五点。

等等……刘邦那老流氓,是前天下午三点多冲出去的。满打满算,已经两天了!

一种怪异的感觉突然爬上心头。

这不对劲!

按照刘邦那黏糊劲儿,加上他走时那副“不找到二娘誓不罢休”的架势,如果他真找到了孙二娘,哪怕是在人家二婚酒席上把新娘子风头都抢了,他也绝对会第一时间、用最夸张的方式、向我报喜兼炫耀!

“老板!二娘找到了!屁事没有!就是手机掉茅坑了!”

“老板!哈哈哈!你猜怎么着?二娘她表姨夫家隔壁的二傻子想挖老子墙角!被老子用修冰箱的手艺震慑住了!”

再不济,也得发个定位,配上一张孙二娘骂他的截图,证明人安全,顺便展示一下他“成功寻回爱妻(自封)”的丰功伟绩。

可是……没有!

手机安安静静,除了几个卖房的骚扰短信和公众号推送,刘邦的头像死寂一片。没有消息,没有电话,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一股凉意顺着脊椎慢慢爬上来。之前被项羽吐槽和许仙打岔压下去的不安感,此刻像苏醒的毒蛇,猛地蹿了出来!

难道……他们俩久别重逢,干柴烈火,天雷勾动地火,太过于享受欢愉,已不知天地为何物,连报平安的功夫都没有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自己掐灭了。扯淡!刘邦是老流氓不假,孙二娘更是个泼辣精明的实在人!两天!整整两天!再腻歪也不可能完全与外界失联!乡下又不是没信号!孙二娘的手机也不可能一直掉在茅坑里!

刘邦走时那红着眼、不管不顾的样子,还有那怎么也打不通的电话……像蒙太奇画面一样在我脑子里闪过。

“妈的……” 我低声骂了一句,抓起手机,再次拨通了刘邦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个冰冷、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那声音,在寂静的店里,显得格外刺耳。夕阳的光线似乎也暗淡了几分,一种沉甸甸的、名为“不对劲”的阴云,悄然笼罩下来。

刘邦失联这事儿,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不致命,但膈应得慌。

晚上,店里难得人齐(除了刘邦)。我把这事儿跟项羽、许仙和苏雅说了。苏雅听完,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两天没消息……是有点久。不过,也许真像安如之前说的,乡下办喜事忙,或者信号不好?”

项羽刚洗完澡,穿着大裤衩背心,正用毛巾擦着他那板寸头,闻言嗤笑一声:“忙?那老流氓能忙什么?顶多帮忙偷吃两块红烧肉!信号不好?他走的时候可是揣着安如你的血汗钱,够买十个充电宝了!” 他这吐槽相当现代,一点古风没有。

许仙端着杯热茶,慢悠悠地吹着气:“成年人了,自有分寸。或许孙二娘那亲戚家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脱不开身?结婚是大事,杂事繁多。”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我,“老板,你是不是……有点过度紧张了?被刘邦那咋咋呼呼传染了?”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又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是啊,万一真是在帮忙杀猪宰羊、布置新房呢?乡下有些地方信号差得跟穿越了似的。可能……真是我想多了?

“但愿吧……” 我揉了揉眉心,“就是觉得……以邦哥那性子,找到了人,不该这么安静。”

苏雅拍拍我的手背:“别太担心了。明天再联系看看?如果中午还没消息,我们再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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