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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汝为族中有个侄儿名叫范希周,年仅二十三岁,他自小习得一项特殊本领,能识别水性,还能在水底潜伏三四昼夜,因此得了个外号叫范鳅儿。范希周原本是个读书之人,尚未考取功名,被范汝为逼迫加入贼寇。凡是范氏家族中不肯跟随范汝为作乱的人,都会被斩首示众。范希周为了保命,不得已才顺从。虽然身在贼营,但他专门做救人的好事,从不参与劫掠。贼党见他做事总是畏缩不前,就把他的外号“范鳅儿”改成了“范盲鳅”,以此嘲笑他没什么用处。

再说吕忠诩有个女儿,小名叫顺哥,年方二八,生得容貌清丽,性情温柔。她跟着父母前往福州赴任,走到建州附近时,正遇上范汝为的游兵。这些游兵抢夺他们的行李财物,还把众人赶得四散奔逃。吕忠诩与女儿失散,四处寻找却没有踪迹,只能叹息着继续前往福州赴任。

单说顺哥因为脚小,行走不便,被贼兵掳进了建州城。顺哥一路上啼哭不止,范希周在路上看到后心生怜悯,便问她的身世。顺哥自述自己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范希周听后,立刻喝退军士,亲自为她解开绳索。他把顺哥带到家中,用好言安慰,并倾诉自己的衷情:“我本不是造反之人,是被族人逼迫才落得如此。日后如果朝廷招安,我还能重新做回良民。小娘子要是不嫌弃我,愿意与我结为夫妻,那真是我三生有幸。”顺哥原本不愿意,但身处贼营,出于无奈,只好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范希周将此事禀明贼首范汝为,范汝为也很高兴。范希周把顺哥送到公馆,按照礼数下了聘礼。他有一面祖传的镜子,是两面可以合在一起的铜镜,镜子光洁明亮,开合自如,镜内铸有“鸳鸯”二字,名为“鸳鸯宝镜”,他就用这面镜子作为聘礼。之后,范希周遍请范氏宗族,与顺哥举行了隆重的婚礼。这场婚礼,一方是官宦世家的后裔,一方是名门闺秀;一方儒雅风度翩翩,一方温柔性情婉约;一方虽身在贼营,但英气未减;一方虽沦为囚俘,但气质依旧。绿林之中,今日成就佳缘;红粉佳人,今宵喜配良人。

自结婚后,范希周和顺哥夫妻二人感情和睦,相互敬重,日子过得十分和美。然而,老话说得好:“瓦罐不离井上破。”范汝为犯下了滔天大罪,只不过是趁着朝廷忙于应对战事、兵力无暇顾及的时机肆意妄为。谁能料到,名将张浚、岳飞、张俊、张荣、吴玠、吴璘等人多次击败金人,国家局势逐渐稳定下来。高宗在临安定都,改年号为绍兴。

这一年冬天,高宗命令韩世忠(谥号为靳)率领十万大军前来围剿叛贼。范汝为哪里是韩世忠的对手,只能紧闭城门,据城坚守。韩世忠下令修筑长围,将建州城团团围住,打算困死城中之人。原来,韩世忠与吕忠诩早年在东京就有交情。此次韩世忠统兵征剿反贼,想到吕忠诩在福州担任监税官,必定熟悉闽中的风土人情。当时,专事征伐的将帅都持有空白敕令,遇到合适的地方人才,可自行填写敕令加以任用。于是,韩世忠任命吕忠诩为军中都提辖,让他一同驻扎在建州城下,指挥攻城事宜。

城中百姓日夜号哭,范汝为几次想要夺门而出,都被官军杀了回去,形势变得岌岌可危。顺哥忧心忡忡地对丈夫范希周说:“我听说‘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我被贼兵掳掠后,曾发誓以死明志。承蒙你搭救,我才成为你的妻子,如今这身子已是属于你的了。现在大军兵临城下,城池必定会被攻破。城破之后,你作为贼人的亲属党羽,肯定难以幸免。我愿意先你一步赴死,实在不忍心看到你被敌军处决。”说着,她便拿起床头的利剑,想要自刎。

范希周见状,急忙一把抱住她,夺下她手中的刀,劝慰道:“我被迫陷入贼营,本就不是心甘情愿的。如今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眼看就要和这乱局一同覆灭,这都是命啊。可你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被掳掠到这里,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韩元帅部下的将士大多是北方人,你也是北方人,大家言语相通,说不定会念及同乡之情。或许你能遇到亲友故旧,辗转把消息告知你的父亲,这样一来,你们父女就还有骨肉团圆的希望。生命如此宝贵,你怎能白白送死呢?”

顺哥坚定地说:“如果真有重获新生的那一天,我发誓终身不再嫁人。就算担心被军校掳走,我宁愿死在刀下,也绝不会失节。”范希周感动地说:“承蒙娘子如此坚守志节,我就算死也能瞑目了。万一我能侥幸逃脱,苟延残喘活下来,也发誓终身不再娶妻,以此报答娘子今日的深情。”顺哥又说:“那‘鸳鸯宝镜’是你下聘时的信物,我和你各分一面,我会牢牢带在身上。日后若能镜重圆,我们夫妻也就能再次相聚了。”说完,夫妻二人相对而泣。

这番对话发生在绍兴元年冬十二月。到了绍兴二年春正月,韩世忠率军攻破建州城。范汝为走投无路,放火自焚而死。韩世忠竖起黄旗,招安剩余党羽,唯独范氏一门不在赦免之列。范氏宗族一半人死于战乱之中,另一半人被大军擒获,押解到临安献俘。

顺哥见形势不妙,料想范希周必死无疑,慌忙跑到一间荒屋里,解下罗帕想要上吊自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宁做保全贞节的短命鬼,也不做偷生失节的人。也许是她阳寿未尽,正好都提辖吕忠诩带兵路过,看到破屋中有人上吊,急忙唤来军校将人救下。走近一看,才发现正是自己的女儿顺哥。顺哥苏醒过来后,过了半晌才能说话。父女二人久别重逢,又是悲伤又是欢喜。顺哥把自己被贼兵掳掠,以及范希周救她并成亲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吕忠诩听后,沉默不语。

韩世忠平定建州后,安抚百姓,一切安排妥当,便和吕忠诩一同回临安向皇帝奏报凯旋。天子论功行赏,这是后话暂且不提。有一天,吕忠诩和夫人商量,女儿年纪轻轻还没有归宿,终究不是个事儿,于是两人一起劝说女儿改嫁。顺哥却向父母讲述了自己和丈夫相互立誓的事情,坚决不肯改嫁。吕忠诩生气地骂道:“好端端的人家女儿,却嫁给了反贼!幸好那反贼死了,你也脱离了苦海,你还想他干什么!”顺哥含泪解释道:“范家郎君本是个读书知礼的君子,只是被族人逼迫才误入贼营,实在是身不由己。他虽然身处贼营,但经常做善事,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如果上天有眼,他一定能死里逃生。就像大海里的浮萍,说不定我们还有重逢的一天。女儿如今情愿在家奉道,侍奉双亲,就算终身守寡,也死而无怨。如果一定要逼女儿改嫁,那不如让女儿自尽,也好做个保全贞节的妇人。”吕忠诩见女儿说得有理有据,便不再强求。

时光飞逝,转眼间到了绍兴十二年,吕忠诩一路升迁,官至都统制,领兵在封州镇守。一天,广州守将派指使贺承信拿着公文,到封州将领司投递。吕忠诩将他请到厅上,询问广州当地的情况,两人交谈了许久,贺承信才离开。顺哥在后面厅堂的帘子后面偷偷观察,等吕忠诩回到内衙,她便问道:“刚才来送公文的是什么人?”吕忠诩回答:“是广州指使贺承信。”顺哥惊讶地说:“奇怪!我看他说话和走路的样子,好像建州的范家郎君。”吕忠诩大笑道:“建州城破的时候,所有姓范的都不被赦免,只有死路一条,哪还有活着的?广州来的差官姓贺,还是朝廷命官,和范家没有丝毫关系,你这纯粹是胡思乱想,要是被侍女们听到,岂不是要笑话你!”顺哥被父亲一番抢白,满脸羞愧,不敢再多说什么。

过了半年,贺承信又带着军碟奉命来到吕忠诩的衙门。顺哥再次从帘子下偷看,心中的怀疑更加强烈。她对父亲说:“女儿如今已经远离尘世、信奉道教,哪里还会有儿女私情。但我再三仔细观察,这个广州来的贺姓之人,实在太像范郎了。父亲何不让他到后堂来,赐给他酒食,慢慢询问他。范郎小名叫鳅儿,当年在围城之中,他知道城池必破,就和我各拿一面‘鸳鸯镜’,作为日后相认的信物。父亲可以喊他的小名,再用这镜子试探他,一定能知道真相。”吕忠诩答应了女儿的请求。

第二天,贺承信又进衙门领取回文,吕忠诩将他请到后堂,设宴款待。饮酒过程中,吕忠诩询问他的籍贯和出身。贺承信支支吾吾,神色有些尴尬。吕忠诩突然说道:“鳅儿难道不是你的别号吗?我已经全都知道了,你但说无妨!”贺承信连忙请求吕忠诩屏退左右,随即跪下,连称“死罪”。吕忠诩伸手将他扶起,说:“不必如此!”贺承信这才敢吐露实情:“小将是建州人,其实姓范。建炎四年,同宗范汝为煽动饥民,占据城池叛乱,小将被迫陷入贼营,实在是身不由己。后来大军前来征讨,攻破城池,贼人的宗族全部被诛杀。小将因为平日里喜欢行善助人,有人出手相救,这才改名换姓为贺承信,接受招安。绍兴五年,我被调拨到岳少保(岳飞)部下,跟随大军征讨洞庭湖贼寇杨么。岳家军的将士大多是西北人,不熟悉水战。小将是南方人,从小就熟悉水性,能在水下潜伏三昼夜,所以才有‘范鳅儿’这个外号。岳少保亲自选拔小将作为前锋,每次作战我都冲锋在前,最终平定了杨么之乱。岳少保向朝廷保荐我的功劳,我才得以担任军职,一路升迁到广州指使。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向他人透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今既然承蒙您询问,我不敢再隐瞒。”

吕忠诩又问:“你的夫人姓什么?是结发妻子,还是后来再娶的?”贺承信回答:“在贼营的时候,我曾娶了一位官宦人家的女子为妻。过了一年,城池被攻破,我们夫妻各自分散逃走。我们曾相约,只要活着,男不再娶,女不再嫁。小将后来到信州,找到了老母亲。至今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只雇了一个粗使丫鬟做饭,我未曾再娶妻。”吕忠诩接着问:“你和前妻相约时,有什么信物作为凭证?”贺承信说:“有一面‘鸳鸯宝镜’,合起来是一面完整的镜子,分开则为两面,我们夫妻各留一面。”吕忠诩问:“这镜子还在吗?”贺承信说:“这镜子我每天都带在身上,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吕忠诩说:“能否借我看一看?”贺承信解开衣襟,从系在锦裹肚的丝带上,解下一个绣囊,绣囊里藏着那面宝镜。吕忠诩拿过来观看,然后从袖中也取出一面镜子,两面镜子合在一起,严丝合缝,就像是天生就该如此。

贺承信看到镜子重合,不禁悲痛哭泣。吕忠诩也被他的深情所感动,流下泪来,说道:“你所娶的女子,就是我的女儿。她现在就在衙中。”于是,吕忠诩带着贺承信来到中堂,让他和女儿相见。二人相见,抱头痛哭。吕忠诩在一旁劝慰,随后安排了庆贺的筵席。当天夜里,吕忠诩便留贺承信在衙门中歇息。

过了几天,吕忠诩写好回文,让女婿启程,同时让女儿跟随他一起,到广州任所共同生活。一年后,贺承信任期满了,准备前往临安,又带着妻子顺哥路过封州,前来拜别吕忠诩。吕忠诩准备了价值千金的嫁妆,派官员护送贺承信夫妇前往临安。贺承信考虑到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没有人会再追查,又想到不能让范氏断了香火,于是写了呈文送到礼部,请求恢复范姓,但不更改名字,从此叫做范承信。后来,范承信一路升迁,官至两淮太守,夫妻二人白头偕老。那两面鸳鸯镜,也被子孙世代相传,视为珍宝。

后人评论说,范鳅儿身处逆党之中,却能坚守本心、出淤泥而不染,还经常行善助人,救了许多人的性命。如今他能死里逃生,与妻子再次团圆,这正是积德行善得到的回报。有诗为证:“十年分散天边鸟,一旦团圆镜里鸳。莫道浮萍偶然聚,总由阴德感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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