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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新坟尽少年,修行莫待鬓毛斑。前程黑暗路头险,十二时中自着研。”这四句诗,说的是和尚们打坐参禅、修成正果并非易事,其中有不少和尚,有的先经历世事,而后潜心修行;有的先修行,再历经世事磨炼。话说南宋高宗赵构在位的绍兴年间,有一位官员姓柳,名宣教,祖籍是温州府永嘉县崇阳镇。他年仅二十五岁,却饱读诗书,腹有才华。柳宣教自幼父母双亡,早年生活孤苦,宗族也无法依靠,只能孤身苦读,后来入赘到高判使家中。之后,他科举中第,皇帝钦点他为宁海军临安府府尹。柳府尹的夫人高氏,二十岁,聪慧伶俐,容貌端庄。她刚嫁入柳家不到一年,柳府尹便要去赴任。于是,柳府尹带着一名叫赛儿的仆人,告别了岳父岳母,前往临安府。一路上,他们饥餐渴饮,晓行夜宿,没过多久,便抵达临安府的接官亭。
此时,下属官吏、师生、粮里耆老、住持僧道、行首人等,以及弓兵隶卒、轿马人夫,早已在那里等候,迎接柳府尹入城。到了府中,众人将行李物品安置妥当,柳府尹便来到公厅上任。厅下众人参拜完毕,柳府尹开始逐一点名,发现唯独城南水月寺竹林峰的住持玉通禅师未到。府尹大怒,说道:“这个秃驴太无礼了!”随即问在场的五山十刹禅师:“为什么这个和尚不来参拜迎接?把他抓来问罪!”各寺住持纷纷禀报道:“这位禅师如同古佛转世,在竹林峰修行已有五十二年,从不轻易下山。每次遇到迎送之事,都由徒弟代劳。还望相公网开一面。”柳府尹虽听了僧人的话,没有派人去抓,但心中十分不满,众人便各自散去。
当天,府衙举办公宴,有位歌妓前来助兴。她年方十六,容貌娇艳,歌声婉转悠扬。柳府尹听后十分欢喜,询问歌妓姓名。歌妓回答:“贱妾姓吴,小字红莲,专门在府上应差献唱。”酒筵即将结束时,柳府尹把吴红莲叫到跟前,低声吩咐道:“你明日去水月寺,想办法引诱玉通和尚做出越矩之事。如果办成了,就把相关物证带来,我重重有赏,还帮你脱离乐籍;要是办不成,定要治你的罪。”红莲答道:“谨遵相公吩咐。”
离开府衙后,红莲一路上都在思考该如何是好。回到家,她把柳府尹交代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母女俩商议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中午,天空阴沉,虽没下雨,但正值十二月寒冬。吴红莲身着一身重孝,手提饭菜,出了清波门。走了几里路,快到寺庙时,已是申时,突然风雨大作。红莲来到水月寺山门下,靠着门站着。她想进寺,却不见有人出来。一直等到天黑,才见一位老道人出来关山门。红莲赶忙上前施礼,老道人回礼道:“天色晚了,娘子请回吧,我要关山门了。”红莲顿时泪如雨下,拜倒在地,说道:“公公可怜可怜我,我住在城里,丈夫去世刚满百日,家中无人陪伴。我今日独自带着饭菜去祭奠,哭了一阵,没留意时间,又遇上风雨,城门关了,回不去了,只能来寺中借宿一晚。还望公公慈悲,帮我通报长老,让我在寺里过夜,明日一早我就进城,免得被老虎伤害。”说完,她不停地哭泣,久久跪在山门之下。老道人见状,说道:“娘子请起,我去帮你问问。”红莲这才起身。
老道人关了山门,带着红莲来到僧房旁的一间小屋,这是老道人自己的卧房,他让红莲坐在里面,便急忙前往长老的禅房。老道人在长老的法座下禀报道:“山门下有个年轻妇人,身穿重孝,说丈夫去世了,今日去坟上祭奠,遇上风雨,城门关了,无法进城,想在寺里借住一晚,明日一早离开,特来向长老禀报。”长老听后,说道:“这是方便之事,天色已晚,你让她在你房里过夜,明日五更就打发她走。”老道人领命,回来告知红莲。红莲再次拜谢:“公公救命之恩,我永生难忘。”说完,便坐在老道人房中的板凳上。老道人收拾好一切,关好门窗后,便在土榻上和衣而睡。他白天操劳了一天,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水月寺位于桑菜园中,四周没有人家,寺里的两个小和尚都外出化缘了,整个寺庙十分冷清。红莲听到二更的更鼓声,心中焦急:“该怎么完成任务呢?”她心乱如麻,轻轻起身,走到长老的禅房旁。禅房的门关着,旁边是一排大窗户,房内点着一盏琉璃灯,亮堂堂的。长老正在禅椅上打坐,也看到了窗外的红莲。红莲望着长老,低声说道:“长老慈悲,救救我吧。”长老说:“你去道人房里休息,明天一早进城,别在这里打扰我修行,快走,快走!”红莲在窗外拜了十几拜,说道:“长老以慈悲为怀,行善方便,我衣服单薄,夜里实在寒冷难熬,还望长老开门,借我一两件衣服遮寒。您救我一命,我一定报答。”说完,便哽咽着哭了起来。
长老本就慈悲为怀,心想:“要是她受冻死在我禅房门口,也不妥当。自古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他从禅床上下来,打开窗户,让红莲进了屋,并拿了一件破旧的禅衣给她,自己则回到禅床上坐下。红莲走到禅床边,又拜了十几拜,哭着说:“肚子疼死我了。”长老没有理会她,继续闭目打坐。然而,红莲不停地哭泣,还靠在长老身边,叫声不断,一会儿睡倒在长老身上,一会儿又坐起来,苦苦哀叫。
大约到了三更时分,长老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娘子,你为何一直哭?是哪里疼?”红莲说道:“我丈夫在世时,我就有这肚子疼的毛病。他总会脱下衣服,把我搂在怀里,用他热乎乎的肚皮贴着我的冷肚皮,疼痛就会缓解。没想到今夜又疼起来,加上天气寒冷,我恐怕活不成了。要是长老肯救我,用热肚皮贴一贴,我就能好起来。您要是救了我,就是我的再生父母。”长老被她苦苦哀求,无奈之下,解开僧袍,将红莲抱在怀里。红莲见状,赶忙解开自己的衣服,倒在长老怀中,说道:“还望长老再帮帮忙,把衣服也脱了,用肚皮贴一贴,救救我。”长老一开始不肯,可红莲再三纠缠,还用手解开了长老的衣裤。此时,长老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内心。他看着红莲,两人在禅床上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之后,长老搂着红莲问道:“娘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为何到这里来?”红莲回答:“不敢隐瞒,我是府上的歌妓,姓吴,小字红莲,住在城中南新桥。”长老此时已被欲望迷惑,满心欢喜地叮嘱道:“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不可告诉外人。”过了一会儿,一切结束,红莲扯下长老白布衫的一只袖子,擦拭了痕迹,收进自己袖中,而长老疲惫不堪,并未察觉。
平静下来后,长老心中起了疑惑,问道:“你此番前来,必定有原因,如实告诉我。”在长老的再三追问下,红莲只得说出实情:“临安府新任的柳府尹,怪您不出寺迎接,心中恼怒,所以派我来引诱您。”长老听后大惊失色,后悔不已,说道:“我的劫难到了,我被你骗了,破了色戒,恐怕要堕入地狱了。”
此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长老让老道人烧热水,说要洗澡。老道人去厨房烧汤,长老则磨墨提笔,写下八句《辞世颂》:“自入禅门无挂碍,五十二年心自在。只因一点念头差,犯了如来淫色戒。你使红莲破我戒,我欠红莲一宿债。我身德行被你亏,你家门风还我坏。”写完后,他把颂词折好,压在香炉底下。老道人把热水端进房里,伺候长老洗完澡,又换上一身新的禅衣。长老把老道人叫到跟前,嘱咐道:“如果临安府柳府尹派人来请我,你就把香炉下的帖子交给来人,让他带回去回复,千万不要耽误。”说完,老道人去殿上烧香扫地,却不知玉通禅师已经在禅椅上圆寂了。
且说两头事。红莲回到家,吃过早饭,换下孝服,带着从玉通禅师处取得的布衫袖,径直前往临安府拜见柳府尹。此时柳府尹正在公厅理事,见到红莲到来,连忙退到书院,将她唤至面前,急切问道:“和尚那边的事办得如何?”
红莲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详细道来,随后从袖中取出布衫袖递给柳府尹查看。柳府尹见状大喜过望,命人从堂中取来一个小巧的墨漆盒,把布衫袖放入盒内,用封皮仔细封好。接着,他拿起笔写下一封简札,附上四句诗:“水月禅师号玉通,多时不下竹林峰。可怜数点菩提水,倾入红莲两瓣中。”写罢封好,叫来一名承局,吩咐道:“将此送往水月寺交给玉通和尚,必须拿到他的回覆,不可延误。”承局领命而去。柳府尹赏赐红莲五百贯钱,并免去她一年的官妓应召差事。红莲拜谢后,拿着钱回家去了。
承局带着小盒和简札来到水月寺,只见老道人正在殿上烧香。承局询问长老所在,老道人领着他来到禅房,却发现玉通禅师已经在禅椅上圆寂。老道人说:“长老曾吩咐,若柳相公差人来请,就把香炉下的简子作为回覆。”承局大惊,感叹道:“真是古佛转世,竟然预先知晓此事。”
承局带着回简和小盒返回府堂,将回简和原简一并呈上,并禀报了长老圆寂的消息。柳宣教打开回简,看到那八句《辞世颂》,顿时惊愕不已,懊悔道:“这位和尚真是得道高僧,是我害他破了修行。”他赶忙派人找来匠人,打造一个龛子盛放玉通和尚的遗体,并请南山净慈寺的法空禅师为玉通和尚主持火化仪式。
法空禅师来到柳府尹厅上询问详情,柳府尹将红莲设局之事如实相告。法空禅师叹道:“可惜啊可惜,这位僧人一念之差,堕入恶道。相公此举坏了他的德行,贫僧前去为他火化,希望能指引他归入正道,不至于沦入畜生道。”说罢告别府尹,来到水月寺,吩咐众人将龛子抬到寺后空地。法空长老手持火把,画了个圆相,念道:“自到川中数十年,曾在毗卢顶上眠。欲透赵州关捩子,好姻缘做恶姻缘。桃红柳绿还依旧,石边流水冷沅沅。今朝指引菩提路,再休错意念红莲。”
接着,法空长老对着玉通禅师的灵柩念诵道:“惟灵五十年来古拙,心中皎如明月;有时照耀当空,大地乾坤清白。可惜法名玉通,今朝作事不通。不去灵山参佛祖,却…… 有分去驹儿隙内,受人间之劳碌。虽然路径不迷,争奈去之太速。大众莫要笑他,山僧指引不俗。咦!一点灵光透碧霄,兰堂画阁添澡浴。”说罢,将火把掷下,点燃龛木。当日围观者众多,只见火焰中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法空长老收拾遗骨放入塔中,众人方才散去。
当晚,柳宣教的夫人高氏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面如满月、身材肥壮的和尚走进卧房。夫人惊出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此后,她发现自己怀有身孕。时光飞逝,十月怀胎期满,夫人分娩,生下一个女儿。侍妾连忙向柳宣教报喜,三朝满月时,为女儿取名翠翠。百日周岁,家中摆下多场宴席庆祝。
转眼间,柳翠翠长到八岁,此时柳宣教任期将满,准备收拾行囊还乡。然而世事无常,柳宣教感染时疫,没过多久便离世。柳府尹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夫人为他置办棺木,守孝诵经,将灵柩暂时寄放在柳州寺内。
夫人带着仆人赛儿和女儿翠翠,打算返回温州老家。但路途遥远,又无亲族投靠,身上钱财有限,难以支付路费。无奈之下,她们在城白马庙前租了一间房子居住。由于没有营生手段,八年过去,积蓄耗尽,仆人也逃走了。此时柳翠翠已十六岁,出落得容貌出众。家中母女俩生活窘迫,常常食不果腹,柳妈妈只好请隔壁的王妈妈帮忙借钱。她们向羊坝头的杨孔目借了三千贯钱,可半年后,债主催讨得紧。柳妈妈实在无力偿还,只好请王妈妈做媒,忍痛将女儿许给杨孔目做妾,并言明要对方为自己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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