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随竹影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醒世恒言第八卷 乔太守乱点鸳鸯谱,古典白话合集,清风随竹影,乐可小说),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自古以来,姻缘都由上天注定,不是人力强求就能得到的。就像那首《西江月》词里说的:有缘的人哪怕相隔千里也会走到一起,无缘的人即便面对面也难以成为伴侣。就像仙境中的桃花飘落水面,宫中的红叶顺沟漂流,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三生石上早已写好谁是风流佳偶,又何必非得靠媒人撮合呢?这首词,说的就是人的婚姻都是前世注定,不是随便就能靠人为勉强促成的。
今天,我就来讲一个意外成就姻缘的故事,名叫“乔太守乱点鸳鸯谱”。这故事发生在哪个朝代、什么地方呢?事情发生在大宋景佑年间,杭州府有个叫刘秉义的人,他家世代行医。他的妻子谈氏,为他生下一儿一女。儿子叫刘璞,刚满二十岁,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早已和孙寡妇的女儿珠姨定下婚约。刘璞从小就专心读书,学业颇有成就。到了十六岁时,刘秉义想让他放弃书本,学习医术,可刘璞志向远大,一心想在学问上有所建树,坚决不肯改学从医,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刘秉义的女儿小名叫慧娘,年方十五岁,也已经接受了邻居、开生药铺的裴九老为儿子定下的婚约。慧娘长得十分美丽,姿态迷人,容貌出众。她到底有多漂亮呢?但见她蛾眉清秀,凤眼含情,纤细的腰肢如同弱柳迎风摆动,面容好似娇艳的花朵轻拂水面。体态轻盈得能与汉代能作掌上舞的赵飞燕相媲美,性格风流,美貌可与春秋时期的西施比肩。就像是天上蕊宫的仙子被贬到人间,月宫里的嫦娥降临凡尘一般。
先不说慧娘的美貌。且说刘公见儿子渐渐长大,就和妻子商量,打算给儿子操办婚事。正准备让媒人去孙家说合,恰巧裴九老也派媒人前来,想迎娶慧娘过门。刘公对媒人说:“请多多转告裴亲家,小女年纪还小,嫁妆也还没准备齐全。得再过些日子,等我儿子成完亲,再考虑小女的婚事。眼下实在不能答应这门亲事!”媒人只好把这话转达给裴家。
裴九老因为老来得子,对儿子宝贝得不得了,恨不得孩子一下子长大,早点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如今见刘公推辞,心里十分不高兴,又让媒人到刘家说:“令爱今年已经十五岁,也不算小了。嫁到我家后,我们一定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绝不会亏待她。至于嫁妆多少,全凭亲家做主,我们绝无二话。还望亲家能够答应这门婚事。”但刘公一心想先给儿子完婚,再嫁女儿,媒人来回跑了好几趟,他始终没有松口。裴九老没办法,只能暂时忍耐。要是当时刘公答应了,后面也就不会生出那么多事端。可他偏偏执意不从,结果引出一段奇闻,一直流传到现在。真是“只因一着错,满盘俱是空”。
话说刘公拒绝了裴家,就请媒人张六嫂去孙家说儿子的婚事。这孙寡妇娘家姓胡,她的丈夫孙恒原本也是出身世家。孙寡妇十六岁成亲,十七岁就生下女儿珠姨,隔了一年又生下儿子孙润,小字玉郎。两个孩子还在襁褓中时,孙恒就去世了。好在孙寡妇是个有气节的人,带着家里的养娘,独自抚养这一双儿女,坚决没有改嫁,所以大家都称她为孙寡妇。
时光飞逝,两个孩子渐渐长大。珠姨许配给了刘家的刘璞,玉郎则从小就和擅长绘画的徐雅的女儿文哥订了亲。珠姨和玉郎都生得容貌绝美,就像是用良玉雕琢、白粉捏成的一般。而且他们天资聪颖,玉郎善于读书,珠姨女工、针线活都十分出色。更难得的是,这兄妹俩不仅才貌双全,还非常孝顺父母、敬爱兄长,感情深厚。这些闲话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张六嫂到孙家传达刘公想选个好日子,迎娶珠姨过门的意思。孙寡妇和儿女相依为命,本想再等些日子,可转念一想,男婚女嫁是人生大事,便答应了下来。她对张六嫂说:“麻烦你转告刘公刘婆,我家孤儿寡母的,没什么丰厚的嫁妆,只能给女儿准备些普通的粗布衣裳,希望刘家不要见怪。”张六嫂回去把这话告诉了刘公,刘公准备了八盒羹汤果品等礼物,连同选定的婚期一起送到孙家。孙寡妇收下婚期后,就急忙开始置办女儿出嫁要用的东西。眼看着婚期一天天临近,母子三人想到即将分离,每天都哭得伤心不已。
谁能料到,刘璞因为受了风寒,出汗后身体虚弱,竟然转成了寒症,昏迷不醒,病情十分危急。吃下去的药就像泼在石头上,一点效果都没有。刘家人求神问卜,得到的结果都说没救了。这可把刘公夫妻吓得魂飞魄散,两人守在儿子床边,只能默默流泪。
刘公和妻子商量:“孩子病得这么重,看来这婚是结不成了。不如去孙家把婚期推掉,等孩子病好了,再另选日子吧。”刘妈妈却不同意:“老头子,你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这点道理还不明白?一般来说,病人病情凶险的时候,要是有喜事冲冲喜,说不定就好了。就算没生病,有些人还特意去求个喜事来冲一冲呢。现在这现成的喜事,怎么能推掉?”刘公担心地说:“我看孩子这病,怕是凶多吉少。要是把媳妇娶回来,能冲好病,那是万幸;可要是冲不好,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落下个晚嫁的名声?”
刘妈妈说:“你就光想着别人,也不替自家想想。我们费了多少心思,才定下这门亲事。谁知道孩子命不好,临到成亲却病倒了。现在要是退了婚,孩子病好了倒也罢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人家能退还一半彩礼,就算是厚道的了,那咱们不就人财两空了?”刘公问:“那依你怎么办?”刘妈妈说:“依我说,叮嘱张六嫂,千万别提孩子生病的事,直接把人娶回来,就当是养媳妇。要是孩子病好了,再选个好日子正式成亲;要是孩子没挺过去,等媳妇改嫁的时候,咱们之前下的聘礼和各项花费,他们少不得要全部退还,这样不就是万全之策吗?”刘公向来耳根子软,听了老婆的话,立刻去嘱咐张六嫂,让她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刘公虽然想瞒着孙家,可他家隔壁住着个姓李名荣的人,以前在别人家里管过当铺,大家都叫他李都管。这人为人十分刁钻,就爱打听别人家的私事,还喜欢四处传播。他当主管的时候,靠不正当手段赚了些钱,手头宽裕。他家和刘家宅基地相连,他一直想强买刘公的房子,可刘公不肯,因此两家表面和气,心里却互相较劲,李都管就盼着刘家出点什么事,好幸灾乐祸。当他得知刘璞病重,心里高兴极了,连忙跑去告诉孙家。
孙寡妇听说女婿病得厉害,担心耽误了女儿,赶紧让家里的养娘去把张六嫂叫来询问情况。张六嫂左右为难,不说吧,怕刘璞真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孙寡妇埋怨她;说吧,又怕刘家怪罪。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孙寡妇见她这副样子,追问得更急了。张六嫂实在瞒不住,只好说:“就是偶然得了伤风,原本也不是什么大病。等到成亲的时候,估计就好了。”孙寡妇不信:“我听说他病得很重,你怎么说得这么轻松?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千辛万苦把两个儿女养大,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你要是敢骗我女儿,我跟你没完,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又说:“你去跟刘家说,如果真的病得厉害,为什么不等病好了再另选日子?反正孩子们年纪都还小,何必这么着急?问清楚了,赶紧回来告诉我。”
张六嫂刚要出门,孙寡妇又叫住她:“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跟我说实话,我让养娘跟你一起去,这样就知道真假了!”张六嫂一听要让养娘同去,心里着急:“不用了,我一定把事情办好,不会耽误大娘的事。”可孙寡妇哪里肯听,她叮嘱了养娘一些话,就让养娘跟着张六嫂一起去刘家探个究竟。
张六嫂推脱不掉,只好带着养娘来到刘家。正巧刘公从门里走出来,张六嫂想着养娘不认识刘公,就对养娘说:“小娘子稍等,我去问句话。”她急忙拉着刘公走到一边,把孙寡妇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又说:“她不放心,特意让养娘来问个明白,这可怎么回复?”刘公一听养娘来了,顿时慌了神,埋怨道:“你怎么不拦住她?还让她跟来了!”张六嫂无奈地说:“我再三阻拦,她就是不听,我也没办法。现在先把她请进去坐着,你们再慢慢商量怎么回复,可别连累我以后受气。”
话还没说完,养娘已经走了过来。张六嫂赶紧介绍:“这位就是刘老爹。”养娘连忙施了个万福,刘公也回了礼,说:“小娘子请里面坐。”三人一起进了大门,来到客堂。刘公说:“六嫂,你陪小娘子坐着,我去叫我老伴出来。”张六嫂说:“老爹您自便。”刘公急忙跑到里面,把外面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妻子,又着急地说:“现在养娘在外面,怎么回复她?要是她想进来看看孩子,又该怎么掩饰?要不还是改了婚期吧!”刘妈妈却镇定地说:“你真是死脑筋!她收了我们家的聘礼,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有什么好怕的!别慌,我自有办法。”她转头吩咐女儿慧娘:“你去把新房收拾整齐,一会儿留孙家的人吃点心。”慧娘答应一声,就去准备了。
刘妈妈快步走到外面,与养娘见过礼后,开口问道:“小娘子亲自过来,不知亲家母有什么话要说?”养娘答道:“我家娘子听说刘大官人生病了,放心不下,特意让我来问候。二来也想跟老爹大娘说一声,如果大官人病刚好,恐怕还不适合成亲,不如再等些日子,等大官人身体彻底康复了,另选个好日子。”
刘妈妈笑着回应:“多谢亲家母挂念,大官人只是偶然受了点风寒,身子有些不适,并不是什么大病。要说改日子,那可不行。我们小户人家操办婚事,千难万难,好不容易才准备妥当。要是错过了这个日子,又得重新折腾一番。再说,生病的人正需要喜事冲冲喜,病也好得快。我就见过有些人家,为了省事,还特意借着病人办喜事呢。何况我家婚期早就定好了,亲戚们的请帖也都发出去了,要是突然改日子,别人还以为是我们家娶不起媳妇呢。这话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坏了我家的名声。麻烦小娘子回去转告亲家母,别担心,我们心里有数!”
养娘坚持道:“大娘说得有道理。但我还是想问问,大官人睡在哪里?我去问候一声,回去也好跟我家娘子说,让她安心。”刘妈妈连忙阻拦:“他刚喝了发汗的药,正在熟睡呢,我替小娘子转达问候就行。事情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没别的可说了。”张六嫂也在一旁帮腔:“我就说只是偶然伤风,不是大病吧?你们家娘子偏不信,还非要派人来。这下相信我没说假话了吧?”
养娘见状,便起身告辞:“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了。”刘妈妈一把拉住她:“这怎么行!光顾着说话,茶都没喝,怎么能走呢!”说着就把养娘往屋里请,又说:“我那屋子太脏乱,咱们去新房坐吧。”进了新房,养娘四下打量,只见屋里布置得十分整齐讲究。刘妈妈还特意说:“你看我们家婚事都准备齐全了,怎么会改日子呢?就算成了亲,大官人也要在我房里歇着,等身体完全好了,再进新房!”养娘见刘家准备得这么周全,便信以为真。
这时,刘妈妈吩咐丫鬟端上点心茶水,还让女儿慧娘过来作陪。养娘看着慧娘,心里暗暗惊叹:“我家珠姨已经够标致了,没想到刘家这位姑娘也这么出色!”吃过茶点,养娘起身告辞。临走时,刘妈妈又再三叮嘱张六嫂:“一定要来告诉我孙家的回话!”
养娘跟着张六嫂回到孙家,把在刘家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孙寡妇。孙寡妇听后,也犯了难,心里盘算着:“答应他们吧,怕女婿真的病得很重,出什么意外,害了女儿;不答应吧,又担心女婿只是小病,已经痊愈了,耽误了婚期。”她犹豫不决,只好对张六嫂说:“六嫂,让我再考虑考虑,明天早上给你回话。”张六嫂点点头:“行,大娘您慢慢商量,我明早再来。”说完便离开了。
孙寡妇把儿子玉郎叫过来,商量道:“这事该怎么办才好?”玉郎分析说:“我看多半是病得很重,所以才不让养娘见人。现在咱们坚持要改日子,刘家也没办法。但这样一来,白白浪费了人家准备的东西,显得咱们家不懂人情。以后女婿病好了,见面也尴尬。可要是答应他们,又怕真的出意外,到时候进退两难,后悔都来不及。依我看,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怕母亲不同意。”孙寡妇连忙问:“什么好办法?快说来听听。”
玉郎接着说:“明天让张六嫂去回复,婚期就按他们说的来,但我们不陪送嫁妆。等办完喜事,第三天就把姐姐接回来,等女婿病好了,再把嫁妆送过去。这样就算有变故,咱们也不会被他们牵制,岂不是两全其美?”孙寡妇摇头道:“你到底是小孩子家,想法太简单!他们要是假意答应,等过了三天,不肯放人,可怎么办?”玉郎也犯愁了:“那可怎么办?”
孙寡妇又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有了!明天让张六嫂按这个意思去说,到时候让你姐姐躲起来,你扮成新娘嫁过去。皮箱里带上一套道袍鞋袜,要是第三天能回来,那再好不过;要是他们不放人,你就先住在那里,见机行事。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换上道袍直接回来,谁还能拦得住你!”玉郎一听,连忙拒绝:“别的事都行,这件事可不行!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孙寡妇见儿子不肯,顿时火冒三丈:“就算被人知道,也就是当作笑谈,能有多大危害!”玉郎向来孝顺,见母亲生气,只好妥协:“那我去吧。可我不会梳头,这可怎么办?”孙寡妇说:“我让养娘陪着你,帮你打理!”
主意已定,第二天一早,张六嫂来讨回信,孙寡妇把商量好的办法告诉她:“就按我说的办,他们要是答应,就娶亲;不答应,就另选日子!”张六嫂回到刘家,把话转达给刘家人,刘家竟然全都答应了。你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痛快?原来刘璞的病情越来越重,刘家担心婚事黄了,只想先把媳妇娶回家,生米煮成熟饭,所以也不再计较这些细节。他们哪里知道,孙寡妇早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送了个“冒牌货”过来,这下刘妈妈可要落得个“周郎妙计高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了。
闲话少叙。到了婚期这天,孙寡妇亲自给玉郎梳妆打扮。这一装扮,玉郎竟然和女儿珠姨一模一样,连孙寡妇自己都差点认不出来。她又教了玉郎一些女子的礼仪举止。一切准备就绪,但有两件事很难遮掩,孙寡妇生怕露馅。哪两件事呢?
第一件是脚。女子的脚小巧玲珑,穿着凤头鞋,藏在湘裙下,走起路来莲步轻移,摇曳生姿。可玉郎是个男子,一只脚比女子的大了三四倍。虽说有拖地长裙遮着,但即便让他放慢脚步,还是显得有些别扭。好在脚在下面,没人会特意掀起裙子查看,勉强还能藏得住。
第二件是耳朵上的耳环。女子平日里都会戴耳环,讲究些的戴金戴银,再穷的人家,也会买对铜锡耳环戴着。今天玉郎扮成新娘,满头珠翠,要是没有耳环,像什么样子?他左耳小时候为了好养活,穿过耳洞,可右耳没有。这该怎么办?孙寡妇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个办法:她让养娘找了块小膏药,贴在玉郎右耳上。要是有人问起,就说耳洞生了疮,戴不了耳环,用左耳的耳洞糊弄过去。
一切安排妥当后,孙寡妇把珠姨藏到另一间屋里,等着迎亲队伍到来。
黄昏时分,只听见外面鼓乐喧天,迎亲的花轿已经到了门口。张六嫂先进来,看到“新娘”打扮得光彩照人,美得像天仙一样,心里乐开了花。可她左看右看,没瞧见玉郎,便问:“小官人怎么没见着?”孙寡妇装作发愁的样子说:“今天他突然身体不舒服,躺着起不来了!”张六嫂也没多想,没再追问。
孙寡妇摆下酒菜,招待迎亲的众人。司仪念起吉祥的诗赋,邀请“新娘”上轿。玉郎戴上头巾,向母亲告别。孙寡妇一路假装哭泣,把他送到门口。玉郎上了花轿,养娘在一旁跟着,随身只带了一只皮箱,没带任何嫁妆。孙寡妇还特意叮嘱张六嫂:“咱们可说好了,三天后一定要把人送回来,可别失信!”张六嫂连连点头:“放心吧,肯定送回来!”
且说迎亲队伍一路上吹吹打打,灯笼火把照得亮如白昼,很快就到了刘家门口。司仪进来说:“新娘马上到了,可没有新郎迎接,难道让她一个人拜堂吗?”刘公着急地说:“这可怎么办?要不别拜堂了?”刘妈妈却有主意:“让女儿代替哥哥拜堂!”她立刻把慧娘叫出来迎接“新娘”。
司仪念起拦门诗赋,“新娘”下了花轿,由养娘和张六嫂搀扶着。慧娘迎上前,一行人走进中堂。先是拜天地,接着拜公婆和各位亲戚。只见拜堂的竟是两个女子,迎亲的随从们见状,一个个忍俊不禁,偷偷掩着嘴笑。拜完亲戚,“新娘”和慧娘又对拜。刘妈妈说:“现在送新人进房,给孩儿冲冲喜。”
乐师们吹吹打打,把“新娘”引进新房,来到刘璞的床前。刘妈妈掀开帐子,喊道:“我的儿,今天你媳妇娶回来了,给你冲喜,你可得打起精神啊!”连叫了三四声,刘璞都没回应。刘公举着灯凑近一看,只见儿子头歪向一边,已经昏迷过去了。原来刘璞本就身体虚弱,被外面的鼓乐声一震,这才晕了过去。
老两口顿时慌了手脚,连忙掐刘璞的人中,又让人端来热汤,喂了几口。过了一会儿,刘璞出了一身冷汗,总算醒了过来。刘妈妈让刘公照看儿子,自己带着“新娘”去新房。她掀开“新娘”的头巾,仔细一看,“新娘”容貌美丽如画,在场的亲戚们纷纷赞叹。可刘妈妈心里却充满苦涩,她想着:“媳妇这么漂亮,和儿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要是能夫妻双双侍奉我们老两口,也不枉我辛苦一辈子。可谁能想到,儿子临成亲却得了重病,十有八九是好不了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媳妇肯定要改嫁,现在再高兴又有什么用呢!”刘妈妈满心愁绪,暂且按下不表。
玉郎抬眼打量四周,在众多亲戚中,唯独慧娘生得格外动人,举止间尽显风流标致。他暗自感叹:“如此出众的女子,可惜我孙润早已定下婚约。若早知有这般佳人,说什么也要设法娶她为妻。”这边玉郎正暗自赞叹,却不知慧娘心中也在思量:“之前张六嫂总说嫂嫂容貌出众,我还将信将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哥哥福薄,无法消受,今夜只能让嫂嫂独守空房。要是我丈夫也能有这般俊朗的模样,那便圆满了,只可惜不知有没有这样的缘分!”暂且按下两人相互倾慕不提。
刘妈妈邀请众亲戚参加完花烛宴席,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司仪和乐师都已打发走,张六嫂也回了家。玉郎留在新房中,养娘帮他卸下首饰后,两人守着蜡烛枯坐,谁也不敢轻易去睡。刘妈妈与刘公商议道:“媳妇刚进门,怎能让她独自过夜?让女儿去陪陪她吧。”刘公犹豫道:“只怕不太方便,还是让她自己睡吧。”刘妈妈却不赞同,转头对慧娘说:“你今晚去新房陪嫂嫂睡,省得她害怕冷清。”慧娘本就对这位嫂嫂心生好感,听母亲这么说,正中下怀。
刘妈妈带着慧娘来到新房,对玉郎说:“娘子,因为你官人身体不适,不能同房,我特意让小女来陪你一起睡。”玉郎担心露出破绽,连忙推辞:“我向来最怕和陌生人相处,还是不用了吧。”刘妈妈笑着劝道:“哎呀!你们姑嫂年纪差不多,就像亲姐妹一样,正好作伴,有什么好怕的?要是觉得不方便,各自盖一床被子,不就行了。”接着又吩咐慧娘:“你去把被子收拾过来。”慧娘应了一声便去了。
玉郎此时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正爱慕着慧娘,没想到天赐良机,刘妈妈竟让她来作伴,这事似乎有了转机;惊的是又怕慧娘不答应,一旦叫嚷起来,事情就全毁了。他转念一想:“这次机会错过了,以后恐怕再难遇到。看慧娘这个年纪,情窦想必已开。我得想个办法,慢慢试探,只要把她的情意勾起来,还怕她不答应?”
正想着,慧娘带着丫鬟抱来被子放在床上。刘妈妈起身,带着丫鬟离开了。慧娘关好房门,走到玉郎身边,笑容满面地问:“嫂嫂,刚才见你什么东西都没吃,是不是饿了?”玉郎回答:“还不饿。”慧娘又关切地说:“嫂嫂,以后要是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给你拿来,千万别不好意思开口。”玉郎见她态度殷勤,心中暗喜,连忙道谢:“多谢姑娘关心。”
慧娘看着烛火结出一个大大的灯花,打趣道:“嫂嫂,好漂亮的灯花,正对着你,看来要有喜事了!”玉郎也笑着回应:“姑娘别打趣我了,这该是姑娘的喜兆才对。”慧娘娇嗔道:“嫂嫂就会拿我寻开心。”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闲聊起来。
过了一会儿,慧娘说:“嫂嫂,夜深了,咱们睡吧。”玉郎谦让道:“姑娘先请。”慧娘说:“嫂嫂是客人,我是主人,哪能先睡呢!”玉郎笑道:“在这新房里,姑娘才是客人。”慧娘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便脱衣先躺下了。养娘见两人言语间有些亲昵,察觉玉郎似乎有别的心思,小声提醒道:“官人,你可要想清楚,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被夫人知道了,连我也脱不了干系。”玉郎安慰道:“放心,我心里有数,你先去睡吧。”养娘便在旁边铺了个床铺,躺下休息。
玉郎起身拿起油灯,走到床边,掀开帐子查看。只见慧娘裹着被子,睡在里侧。见玉郎举着灯照,慧娘笑着说:“嫂嫂,快睡吧,还看什么?”玉郎也笑着回应:“我得看看姑娘睡哪头,我才好睡。”他把灯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脱了外衣钻进被窝,对慧娘说:“姑娘,我们挨着睡,这样好聊天。”慧娘欣然同意:“这样最好!”
玉郎钻进被窝后,脱掉上身衣物,下身还穿着内衫,问道:“姑娘今年多大了?”慧娘答:“十五岁。”玉郎又问:“姑娘许配给哪家了?”慧娘害羞,不肯回答。玉郎把头凑到她枕边,轻声说:“我和你一样都是女儿家,有什么好害羞的。”慧娘这才小声说:“是开生药铺的裴家。”玉郎接着问:“那可知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慧娘低声说:“最近媒人来催了好几次,爹爹说我年纪还小,让他们再等些日子。”玉郎开玩笑道:“回绝了他们,你心里不生气吗?”慧娘伸手把玉郎的头推开,嗔怪道:“你不是好人!套了我的话,就来打趣我。我要是生气,你今晚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懊恼呢!”
玉郎又凑到枕头上,追问:“你说说,我有什么好懊恼的?”慧娘说:“今晚成亲却没有伴,怎么能不恼?”玉郎说:“现在有姑娘你在,不就有伴了,还有什么好恼的?”慧娘笑道:“这么说,你成我的娘子了?”玉郎回应:“我年纪比你大,我才是丈夫。”慧娘不服气:“我今晚替哥哥拜堂,就和哥哥一样,我才该是丈夫。”玉郎笑道:“别争了,我们就做一对女夫妻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气氛愈发亲密。
玉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说:“既然做了夫妻,怎么能不盖同一床被子呢?”说着,双手就掀开慧娘的被子,将她拉到身边。慧娘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慌乱,玉郎趁机抚摸她的身体,触感细腻柔滑。慧娘也伸手抚摸玉郎,心想:“嫂嫂身材这么好,怎么胸部却比我小?”
玉郎和慧娘相互依偎,亲密互动。随着情感逐渐升温,玉郎提出更进一步的请求。慧娘一开始有些抗拒,但在玉郎的温柔劝说下,渐渐放下了防备。玉郎见慧娘不再强烈拒绝,便向她坦白了自己男扮女装的实情。
慧娘得知眼前人竟是男子,先是惊讶,随后想起两人之前的亲密互动,又羞又喜。在玉郎的深情倾诉下,慧娘放下了心中的顾虑,接受了这段意外的缘分。两人互诉衷肠,许下了相伴一生的承诺,在这一夜,两颗心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
一夜过后,玉郎和慧娘紧紧依偎着沉沉睡去。养娘担心玉郎会惹出麻烦,躺在旁边的铺位上,整夜都没合眼。起初,她听到两人有说有笑地聊天,后来又听到床铺摇晃的声响和急促的喘气声,心中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暗暗叫苦。
第二天一早,慧娘起身去母亲房中梳洗。养娘一边帮玉郎梳妆,一边低声埋怨:“官人,你昨晚说好了不会胡来,怎么说话不算数?要是被人发现,可怎么办?”玉郎辩解道:“又不是我主动的,她自己送上门来,我怎么推得开?”养娘着急地说:“你总得有个主意啊!”玉郎叹气道:“你想想,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同床共枕,换作谁能忍得住?只要你不声张,又有谁会知道?”
梳妆完毕,玉郎跟着养娘去刘妈妈房里请安。刘妈妈看到玉郎没戴耳环,便问:“儿啊,怎么连耳环都忘了戴?”养娘连忙解释:“不是忘了,右耳的耳洞生了疮,戴不了,还贴着膏药呢。”刘妈妈点点头,没再多问。玉郎回到新房,亲戚女眷们纷纷前来见面,张六嫂也来了。慧娘梳妆好后也进了屋,两人四目相对,都害羞地笑了。
这天,刘公大摆庆喜宴席,邀请内外亲戚前来热闹。席间鼓乐喧天,众人一直吃喝到晚上才各自散去。到了夜里,慧娘又像前一晚一样,来新房陪伴玉郎。两人情意更甚,相互倾诉着绵绵爱意,感情愈发深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