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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占得便宜时满面笑容,遭遇不顺时便暗自伤怀。可谁能想到,命运常常会颠倒因果,看似得了便宜,实则失去更多。

当时有个人姓强,平日里就爱占便宜,还喜欢仗势欺人,乡里人都怕他,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强得利”。一天,他在集市上闲逛,看见前面一个独行的客人,从地上捡起一个兜肚。客人提起来感觉沉甸甸的,猜想里面肯定有东西。强得利急忙追上去拦住客人,说:“这兜肚是我从腰间掉下来的,快还给我。”客人反驳道:“我在前面走,你在后面追,怎么成了你掉的?太不讲理了!”

强得利见客人不肯给,直接伸手去抢,一把抓住兜肚上的带子。两人你拉我扯,互不相让,街上的人纷纷围拢过来询问缘由。双方都坚称兜肚是自己的,众人一时也分辨不清。这时,一位老者提议:“你们空口无凭,说说兜肚里有什么东西,说得对就是谁的。”强得利不耐烦地说:“谁跟你猜来猜去!我只认得自己的兜肚,快还我;不然,跟你没完!”这话一出口,众人心里都明白这兜肚不是他的。

不少惧怕强得利的人,想帮他说话,便上前劝客人:“这位大哥你不认识吗?他可是本地有名的豪杰。这兜肚你从地上捡的,反正不是你的,不如送给这位大哥,也算交个朋友。”客人被众人劝得没办法,只好说:“这兜肚确实不是我的。但钱财应该通过正当途径获取,不能靠蛮力抢夺。既然各位好心相劝,我愿意打开兜肚看看。要是里面真有值钱的东西,就分成三份:我和强大哥各拿一份,剩下一份送给各位当彩头,咱们去店里喝三杯,就当是谢礼。”

老者点头道:“客官说得在理。强大哥先松手,把兜肚交给我。”老者接过兜肚打开,里面有个大布包,布包又用三四层纸包着,拆开后露出两锭白花花的大银,每锭足有十两重。强得利一见银子,满心欢喜,顿时起了贪心,说:“要是分成三份,这两锭银子就得破开,太可惜了。我身上有些零碎银子,本来打算买东西的,送给你,这两锭银子就归我吧。”说着,他从腰间掏出几个小包,凑在一起还不到四两银子,这其中还包括众人喝酒的钱。

客人当然不肯收,双方又争吵起来。有人小声提醒客人:“这位强大哥不好惹,你多少拿点就算了。”老者也劝道:“客官,这四两银子都给你,我们那份不要了。就当请你喝酒,省得再破费。”说话间,强得利已经从老者手中抢走了两锭银子。客人无奈,只好收下这四两银子。

强得利说:“我身上虽然没多少碎银,但前街有个酒店是我舅子开的。麻烦大家这么久,一起去喝几杯。”众人笑道:“这样的话,连客官也一起去,以后大家就当认识了。”一行十四五人,来到前街朱三郎的酒店,在楼上坐下。强得利白白得了两锭大银,心里高兴;又感激众人帮忙;再加上占了客人便宜,还省下给众人的彩头,心里虽有点不安,但想着是舅子的店,便大手大脚,好酒好菜只管上,众人吃得十分尽兴。这一顿饭吃了三两多银子,强得利让记在自己账上。饭后,众人道别散去,客人拿着四两银子也回家了。

过了两天,强得利想买牲口,舅子店里又来催酒钱,他家里没别的银子,就拿着那两锭大银去银铺熔铸,想着能多换点银子。银匠接过银子,反复查看,又在手里掂量几下,问:“这银子哪来的?”强得利说:“做生意得来的。”银匠说:“大哥你被骗了,这是铁胎假银,外面镀了一层银,里面全是铅和铁。”强得利不信,非要把银子凿开看看。银匠提醒:“凿坏了可别怪我。”银匠动手,“乒乒乓乓”凿开一个口子,银皮裂开,里面的假货露了出来。

强得利看着假银,简直不敢相信。他这辈子从没做过这么亏本的买卖,可这是自己贪心所致,怨不得别人,只能坐在柜台边,对着两锭假银发呆。这一幕引来不少人进店围观,大家都议论纷纷。强得利正窝着火,想找点事发泄,突然门外进来两个公差,大喊一声,不由分说用铁链锁住他的脖子,连同两锭假银,一起带到了官府。

原来,县里仓库收税时发现了几锭假银,知县暗中派公差四处查访。强得利这兜肚里的银子,和库中的假银样式一样,所以被公差抓住,带到了县衙。知县一看到这银子,认定强得利是制造假银的骗子,不容他辩解,当堂打了三十大板,关进大牢,让他赔偿库中损失的银子,每三天就审讯一次。强得利没办法,只好变卖田产赔给官府,又托人向知县说明这两锭银子的来历。知县看在说情的份上,饶了他的罪,放他回家。这一番折腾,强得利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原本不大的家业也变得七零八落。乡里人还编了几句顺口溜,当作笑话传开:“强得利,强得利,做事全不济。得了两锭寡铁,破了百金家计。公堂上毛板是我打来,酒店上东道别人吃去。似此折本生涯,下次莫要淘气。从今改强为弱,得利唤做失利。再来吓里欺邻,只怕缩不上鼻涕。” 这个故事就叫《强得利贪财失采》,印证了那句“得便宜处失便宜”。

接下来再讲一个故事,叫《陆五汉硬留合色鞋》,也是因为贪图别人的好处,最后惹出了大祸。正所谓“爽口食多应损胃,快心事过必为殃”。

明朝弘治年间,浙江杭州府城里,有个年轻子弟叫张荩,他家世代富有。他小时候也上过学,可父母早逝后,没人管束,就扔下书本,整天和一些不务正业的人混在一起,学会了吹拉弹唱、踢球玩乐,专爱在风月场所显摆。他长相英俊,风趣体贴,又有钱挥霍,不少女子都喜欢他,把他迷得连家都不想回。妻子多次劝阻,他也不听,妻子只好由着他。

有一年春天,西湖边桃花盛开。张荩提前约了两个有名的歌妓,一个叫娇娇,一个叫倩倩,又叫上几个朋友,让人雇好游船,准备去西湖游玩。这天,他精心打扮一番,头戴时尚的绉纱巾,身穿银红色的吴绫道袍,里面是绣花白绫袄,脚上穿着白绫袜和大红鞋,手中拿着一把书画扇子。他身后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书童清琴,清琴左臂挂着披风,右手拿着弦子和紫箫,这些乐器都用蜀锦做成的袋子装着。张荩离开家,朝着钱塘门走去,路过十官子巷时,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临街的一座楼上,有个女子掀开帘子,泼洒梳妆后的残水。那女子容貌十分美丽,让人一见倾心。

张荩一见到楼上的女子,瞬间就像丢了魂,双脚像被钉住般挪不动,还故意咳嗽一声吸引注意。那女子泼完水正要放下帘子,听到声响往下一看,瞧见眼前站着个容貌俊美、气质出众且衣着讲究的少年,也不禁多看了几眼。两人四目相对,女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这一笑,让张荩更是心乱如麻,可隔着楼上下,两人无法交谈。

正看得入神时,门里突然走出个中年人,张荩吓得急忙躲开。等那人走远,他又赶忙回来,却发现女子已经放下帘子进了屋。他站在原地等了许久,始终不见女子身影,只好让清琴记住这家的样子,打算明天再来。临走时,还频频回头张望。往常去西湖对他来说是轻车熟路,可这天心里装着那女子,每走一步都觉得无比漫长,兴致全无。

出了钱塘门,张荩来到湖船上。此时,两个歌妓和一帮朋友都已早早等候,见他上船,纷纷到船头迎接。张荩上了船,清琴放下衣物和乐器,船夫便开船往湖心驶去。这天天气晴朗,堤上桃花盛开,柳叶摇曳,前来踏青的男女络绎不绝,个个携带着酒菜,热闹非凡,正如诗中所写:“出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错把杭州作汴州。”

船上的朋友们纷纷展示才艺,吹拉弹唱,热闹非凡。唯独张荩一心想着楼上的女子,满脸愁容,只是托着腮帮子发呆,完全没了游玩的兴致,倒像是伤春悲秋的模样。大家都觉得奇怪:“张大爷平时可不是这样,今天怎么闷闷不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张荩含糊地应付着,不肯说出实情。众人又劝道:“大爷别扫兴,开心喝酒,有什么事我们兄弟帮你解决。”还对娇娇、倩倩说:“肯定是大爷怪你们没好好招待,还不赶紧敬杯酒赔罪?”娇娇、倩倩便真的斟酒上前相劝。

在众人的哄闹下,张荩只能勉强应酬,心思却全然不在这。还没到晚上,他就起身告辞,众人也没有强留。上岸后,张荩又特意从十官子巷经过,在女子家门前咳嗽一声,可楼上毫无动静。他走出巷口又折回来,反复几次,始终没有回应。清琴见状劝道:“大爷,明天再来吧,总在这儿晃悠,容易让人起疑心。”张荩这才无奈地回家。

第二天,张荩到女子家附近打听情况,得知这家男主人叫潘用,外号“潘杀星”,夫妻俩只有一个女儿,名叫寿儿,刚满十六岁。这潘用跟一个官宦人家有点沾亲带故,便仗着这点关系,在当地敲诈勒索,骗吃骗喝,大家既怕他又恨他,都知道他是个难缠的主儿。

张荩把这些记在心里,装作不经意地在潘家门口徘徊。正巧,寿儿掀开帘子向远处张望,两人再次相遇,眼神中满是情意,比之前更加亲密。从那以后,张荩时不时就到潘家楼下,用咳嗽作为暗号,有时能见到寿儿,有时见不到。两人常常眉目传情,感情愈发深厚,可苦于没有机会能上楼相见。

一天夜里,正值二月十五,明月高悬,如同白昼。张荩在家里坐立不安,吃过晚饭后,借着月色,独自走到潘家门口。此时四下无人,他看到寿儿正卷起帘子,倚在窗边赏月。张荩在楼下轻轻咳嗽一声,寿儿马上领会,两人相视一笑。张荩从袖中掏出一条红绫汗巾,打成一个同心结,团成一团抛了上去。寿儿双手接住,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便收入袖中,接着脱下一只鞋子扔了下来。张荩赶忙双手接住,发现是一只绣工精美的合色鞋,大小刚好一握。他把鞋子系在汗巾上,放进袖中,对着楼上作了个揖,寿儿也回了个万福。正沉浸在这份喜悦中,寿儿突然被父母呼唤,只好关上窗户下楼去了。张荩也觉得尽兴,便回家休息。

回到家后,张荩在书房里,又拿出那只鞋子,在灯下细细端详。这鞋子小巧精致,就像一朵金莲,做工十分考究。他心想:“得找个人帮忙传信,想办法能上楼去才行。总这样隔空相望,解不了相思之苦,又有什么用呢?”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第二天上午,张荩袖中揣着银子,来到潘家附近。见楼上没人,便在不远处找了户人家坐下,观察往来的人。说来也巧,没坐多久,就看见一个卖货的婆子,提着小竹箱进了潘家。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那婆子又提着竹箱从原路出来。张荩赶忙追上去,一看,原来是经常在大户人家卖花粉的陆婆,就住在十官子巷口。这陆婆表面上卖花粉,实际上专门做媒、牵线搭桥,这种事正是她的专长,所以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她儿子陆五汉在门前杀猪卖酒,平日里酗酒闹事,是个凶暴的人,陆婆没少挨他的打。因为害怕,陆婆凡事都顺着儿子,不敢有丝毫违抗。

张荩喊了声“陆妈妈”,陆婆回头认出是他,惊讶道:“呀,张大爷怎么来了?好久没见了。”张荩说:“刚才去找个朋友没遇到,正好路过这儿。你怎么一直没来我家?家里的丫头们都盼着你的花呢。”陆婆解释道:“我天天都想来拜访大娘,可总有各种杂事缠身,一直没来成。”说话间,两人已到陆婆家门口,只见陆五汉在店里忙着卖肉卖酒,生意十分红火。陆婆客气道:“大爷要是喝茶就好了,只是家里太简陋,不敢招待贵人。”张荩连忙说:“茶就不用了,想找你说点事。”陆婆应了声“稍等”,进屋放下竹箱后出来问道:“大爷有什么事要关照我?”张荩说:“这儿不方便说话,跟我来。”说完,便把陆婆带到一家酒楼,选了个小包间坐下。

酒保拿来杯筷,问道:“还有其他客人吗?”张荩说:“就我们俩。来两瓶好酒,再上些新鲜果子当下酒菜,几道可口的菜肴就行。”酒保应声而去,不一会儿,酒菜都上齐了。张荩给两人斟上酒,喝了几杯后,他打发酒保离开,关上包间的门,对陆婆说:“有件事想麻烦您,就怕您办不成。”陆婆笑着说:“不是我吹牛,不管多大的难事,到我这儿都能解决。大爷有什么事尽管说,包在我身上。”张荩说:“要是这样就太好了。”接着,他把胳膊放在桌上,伸长脖子,压低声音对陆婆说:“有个女子,我想和她见上一面,可没人帮忙牵线搭桥。听说您和她家很熟,所以来求您传个话。要是能让我们见上一面,我一定不会忘您的恩情。今天先给您十两银子当谢礼,事成之后,还有十两。”说着,从袖中掏出两个大银锭放在桌上。陆婆问:“银子是小事,你先说说,是哪家的姑娘?”张荩答道:“十官子巷潘家的寿姐,您和她家很熟吧?”陆婆惊讶道:“原来是这个丫头。我看她平时规规矩矩的,像个本分姑娘,怎么会和你有牵扯?”张荩便把两人相遇的经过,还有那晚互赠物品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陆婆。陆婆听后,皱着眉头说:“这事恐怕有点难办啊。”张荩连忙问:“有什么难处?”

陆婆皱着眉头说道:“她家男人不好惹,家里除了他们一家三口,没有其他外人,三人几乎形影不离。而且他们家门户管得严,早早关门、晚晚开门,根本没法进她家。这事儿我实在不敢答应。”张荩急了,忙说:“妈妈,你刚才还说天大的难事到你手里都能成,这点小事怎么就推脱不肯帮忙?莫不是嫌谢礼少,故意刁难?我也不管,这事非得你帮忙办成不可!我再加十两银子,两匹绸缎,给您老人家做寿衣,总行了吧?”

陆婆盯着那两锭白花花的大银子,眼睛都亮了,又想着后面还有更多好处,实在舍不得拒绝。她寻思片刻,说:“既然大爷这么坚持,我要是再推脱,显得不识抬举。我就尽力试试,成不成看你们的缘分。要是成了,是你运气好;要是不成,可别怪我。这银子先放你这儿,等有眉目了我再来拿。她给你的这只鞋,得交给我,好当作由头。”张荩说:“你不收银子,我怎么能放心!”陆婆这才说:“那先收下,要是事儿没办成,一定原银奉还。”说着把银子揣进袖子里。张荩掏出汗巾,解下合色鞋递给陆婆。陆婆接过来,仔细端详,赞叹道:“这鞋做得可真精致!”随后小心收了起来。两人又吃喝了一阵,下楼结了酒钱,一同出门。分别时,陆婆叮嘱道:“大爷,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要是限定时间,我可不敢接这活儿。”张荩连忙说:“只要妈妈用心,晚几天没关系。有好消息,直接到我家找我。”说完,两人各自离去。

再说潘寿儿自从见了张荩,整天恍恍惚惚,茶不思饭不想,心里总琢磨:“要是能嫁给这个人,这辈子也算值了!可他住哪儿?叫什么名字?”那夜见到张荩后,她恨不得长出翅膀,飞下楼跟他一起走。得到那条红汗巾后,她像抱着宝贝一样,每晚都搂着入睡,直到第二天中午还沉浸在遐想中,被潘婆喊了才起床。

又过了两天,早饭后,潘用出门办事。寿儿在楼上正摆弄着红汗巾,突然听到楼下有人说话,接着脚步声往楼上走来。她赶紧把汗巾藏好,走到楼梯口一看,原来是卖花粉的陆婆,提着竹箱,和潘婆一起上来了。陆婆一见面就热情地说:“寿姐,我昨天得了几种新样式的好花,特意给你送来!”说着打开竹箱,拿出一朵花,“寿姐,你瞧瞧,跟真花是不是一模一样?”寿儿接过花,称赞道:“确实做得逼真!”陆婆又拿出一朵递给潘婆:“大娘,你也看看,我年轻时都没见过这么精巧的花儿。”潘婆感叹:“可不是嘛,我小时候戴的都是粗花,哪像现在做得这么细致。”陆婆接着吹嘘:“这还算一般的,还有更好的。谁见了保管眼前一亮,连人都显得年轻,寿命都能增加几年呢!”寿儿好奇地说:“那快都拿出来让我看看。”陆婆故意逗她:“就怕你不识货,也出不起这价钱。”寿儿不服气:“买不起看看还不行吗?”陆婆连忙赔笑:“跟你开玩笑呢,寿姐怎么还当真了!就算把我这一箱子花都拿走,又值几个钱!我都拿出来,你随便挑。”说着又拿出几朵,比刚才的更加精美。

寿儿挑了几朵喜欢的,问:“这花怎么卖?”陆婆笑着说:“哎哟,我啥时候跟你计较过价钱,你看着给就行!”又对潘婆说:“大娘,方便的话,讨碗热茶喝。”潘婆说:“看花看得连茶都忘了,你要热的,我这就去烧。”说完下楼去了。

等潘婆一走,陆婆把竹箱里的花整理好,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红绸布包放进去。寿儿好奇地问:“这里面包的是什么?”陆婆神秘兮兮地说:“是要紧东西,你可看不得。”寿儿更想知道了:“有什么看不得的?我偏要看!”伸手就去拿。陆婆嘴上喊着:“不能看!”却故意松手,让寿儿抢了过去。寿儿打开一看,正是自己那晚送给张荩的合色鞋,顿时羞得满脸通红。陆婆赶紧抢回来:“别人的东西,你怎么乱抢!”寿儿装作不在意地说:“一只鞋而已,有什么宝贝似的,还包起来不让人看。”陆婆笑着说:“你觉得不值钱?可有个官人把这鞋当宝贝,托我到处找另一只呢!”

寿儿心里明白是张荩找陆婆来传话,又惊又喜,连忙拿出另一只鞋,笑着说:“妈妈,我这儿正好还有一只,能配成一对。”陆婆顺势问:“鞋配对了,你打算怎么回应人家?”寿儿小声问:“妈妈,实话跟我说吧,他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为人怎么样?”陆婆说:“他叫张荩,家里很有钱,人也温柔体贴。自从见了你,整天茶饭不思,知道我跟你家熟,特意请我来问问,有没有办法见上一面?”寿儿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爹不好惹,家里防备得紧,晚上我吹灭灯睡下后,他还要拿着灯检查一遍才肯下楼休息,能有什么办法见面呢?妈妈要是能帮我们见上一面,我一定好好谢你!”陆婆眼珠一转,说:“这不难,我有个主意。”寿儿急切地问:“什么主意?”陆婆压低声音说:“你晚上早点睡,等爹妈检查完离开,你就起来,听到楼下咳嗽,就用几匹布接长垂下去,让他顺着布爬上来。五更天的时候,再照原样下去。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你们想什么时候见面都行。”寿儿听了,满心欢喜:“谢谢妈妈帮忙!那他什么时候来?”陆婆说:“今天来不及了,明天一早我去约他,晚上就能成。不过还得再拿件信物给他,好证明我办事靠谱。”寿儿爽快地说:“就把这双鞋都拿去当信物,他明晚来的时候再还给我。”

两人正说着,潘婆端着茶上来了。陆婆眼疾手快,赶紧把鞋藏进袖子里,喝了两杯茶。寿儿说:“陆妈妈,买花的钱今天不方便给,过几天补上。”陆婆大方地说:“不着急,我不是计较这点钱的人。”拿起竹箱起身告辞。潘婆和寿儿一直送到中门口,寿儿意味深长地说:“妈妈,明天有空过来聊聊。”陆婆心领神会:“知道啦!”这几句暗含玄机的对话,潘婆却全然不知其中深意。

陆婆离开潘家后,没有回家,直接前往张荩家。见到张荩的妻子,她只说是来卖花。询问张荩时,才得知他并不在家。张荩家的女眷们一拥而上,将她带来的花都抢购一空,有的付现钱,有的赊账,热闹好一阵。陆婆等不到张荩,只好告辞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陆婆揣着那双合色鞋又来到张家。家人告知:“张荩昨晚没回家,不知去了哪里。”陆婆无奈,只好返回自家。刚到家,就碰上儿子陆五汉正准备杀猪。由于帮手外出,陆五汉正急得团团转,见母亲回来,忙说:“来得正好!快来帮我捆猪。”陆婆平时就惧怕儿子,不敢不从,应道:“我脱了衣服就来。”说着便往屋里走去。

陆五汉跟着母亲进屋,见她脱衣服时,一个红绸布包掉落在地。陆五汉以为里面是银子,赶忙捡起来,走到外面打开一看,却是一双合色女鞋。他不禁赞叹:“哪家女子,竟有这么小巧的脚!”端详了一会儿,又暗自寻思:“能有这般小脚的女子,容貌想必也十分出众。若能与她见上一面,也不枉此生!”他又疑惑起来:“这鞋子怎么会在母亲身上?而且是穿过的旧鞋,却还用绸布包着,如此珍重,其中必定有蹊跷。等她来找时,我拿话吓唬吓唬,定能问出实情。”于是,他将鞋子重新包好,揣进怀里。

陆婆脱完衣服,帮儿子把猪捆好宰杀,洗净手,穿好衣服,又打算出门去找张荩。临出门前,她伸手往袖中一摸,那双鞋子竟不翼而飞。她急忙转身寻找,却连个影子都没有,急得大喊大叫。陆五汉在一旁冷眼旁观母亲焦急的模样,等她找得气喘吁吁,才开口问道:“丢了什么东西?这么着急!”陆婆支吾道:“是一件要紧的东西,说不得。”陆五汉撇撇嘴:“你要是说个大概,或许你眼神不好,我还能帮你找找。要是不肯说,你自己找,别扯上我。”

陆婆见儿子话里有话,只好说:“你要是捡到了,就还给我,事成之后有好多银子,够你做生意的本钱。”陆五汉一听有银子,顿时来了兴致,说道:“东西确实是我捡的,你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我就还你。”陆婆把他拉到屋里,将张荩委托自己牵线,以及和潘寿儿之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陆五汉得知内情,心中暗自窃喜,却假意惊呼:“幸好你告诉我了,不然差点闯出大祸。”陆婆忙问:“怎么了?”陆五汉煞有介事地说:“古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种事哪能瞒得住人?再说了,潘用那老小子是好惹的吗?要是事情败露,他知道你收了银子帮人办事,到时候别说拿银子给我做本钱,只怕连我的店铺都得赔进去!”

陆婆被儿子这番话吓得惊慌失措,忙说:“儿啊,你说得有理!我这就把银子和鞋子还给他,就说事情办不成,不再管这闲事了。”陆五汉笑着问:“银子在哪儿?”陆婆取出银子,陆五汉一把夺过揣进袖中,说:“母亲,这银子和鞋子就留在这儿。万一哪天他们出了事连累到你,这就是个证据。要是没事,这银子咱们就留下花,他们敢来要吗?”陆婆担忧道:“要是张荩来问消息,可怎么办?”陆五汉满不在乎地说:“就说他家防备太严,一时没办法。要是有机会,再去通报。多回他几次,他自然就不来了。”陆婆的银子和鞋子都被儿子拿走,既不敢要回,又没了把柄,还担心事情闹大,只好不再去约张荩。

陆五汉拿着这十两银子,置办了几件华丽的衣服,还买了一顶绉纱巾。到了晚上,等陆婆睡下,约莫一更时分,他换上新行头,把鞋子藏在袖中,用锁反锁了大门,直奔潘家。当晚,微云遮月,光线昏暗,好在夜深人静。陆五汉在楼下轻轻咳嗽一声,楼上的寿儿听到暗号,连忙开窗。窗轴转动发出声响,寿儿怕惊醒父母,急忙拿过桌上的茶壶,往窗轴上洒了些茶水,再开窗时便没了声音。她将布的一头紧紧绑在柱子上,另一头垂下楼去。

陆五汉见布垂下来,心中大喜,撩起衣襟,快步上前,双手抓住布条,双脚蹬着墙壁,一步一步往上攀爬,很快就到了窗边,轻轻翻进屋内。寿儿收起布条,掩上窗户。两人相见,陆五汉激动地抱住寿儿,想要诉说思念之情。在昏暗的夜色中,寿儿误以为来人是张荩,满心欢喜地与他交谈起来。陆五汉拿出那双合色鞋,编造了一番话语,假意倾诉衷肠。寿儿也将自己的想念之情娓娓道来。两人越说越亲近,不知不觉聊到了四更天。

陆五汉起身准备离开,寿儿再次将布条垂下。陆五汉顺着布条爬下楼,匆匆赶回家中。寿儿收起布条藏好,轻轻关上窗户,重新睡下。从那以后,每逢下雨天或月亮太亮的夜晚,陆五汉就不来,其余时间几乎每晚都会前来。两人这般往来了大约半年,关系十分亲密。渐渐地,寿儿的神态举止与以往大不相同。潘用夫妇察觉到女儿的异样,多次盘问,寿儿却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

一天晚上,陆五汉又来赴约。寿儿忧心忡忡地对他说:“爹妈好像察觉到什么了,不停地追问我。虽然我每次都设法瞒过去了,但这两晚他们防备得更严了。要是被他们撞见,大家都不好收场。今后你先别来了,等他们放松警惕,我们再见面。”陆五汉嘴上答应着“说得是”,心里却很不情愿。到了四更,他又像往常一样下楼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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