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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犬马尚且知道眷恋主人,更何况是堂堂正正的人。作为奴仆,一旦侍奉了主人,情分就如同父子,名分则堪比君臣。主人如果虐待奴仆,这是不合正道的;而奴仆要是欺瞒主人,同样违背伦理纲常。能够成为忠义的奴仆,也算得上是良善之人。无论富贵还是贫穷,都能坚守气节,这样的人,值得被载入史册,让后世传颂。
在唐玄宗时期,有一位官员名叫萧颖士,字茂挺,是兰陵人。他自幼聪慧,热爱学习,对儒、释、道三教,以及九流学说都有深入了解,诸子百家的着作也能融会贯通。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知识极为渊博。真正称得上是胸中有五车书,笔下文章能流传千古。萧颖士年仅十九岁时,就高中科举,声名远扬,是当时极负盛名的才子。
萧颖士家中有个仆人叫杜亮,从萧颖士幼年开始,杜亮就在书房中照顾他。只要萧颖士有所吩咐,杜亮必定勇往直前,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他在萧颖士身边多年,却没有积攒下半点私财。平日里,杜亮陪伴萧颖士读书,不等主人开口,就会想尽办法提前准备好果品、饮食等供奉。有时泡上一杯热茶,帮助萧颖士提神醒脑;有时温上一杯酒,缓解他读书的辛苦。杜亮常常整夜侍奉,直到天亮,从未打过瞌睡。每当看到萧颖士读书读到兴致高昂之处,他在一旁也会跟着满心欢喜。
萧颖士各方面都很优秀,但却有两个明显的缺点。第一,他恃才傲物,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刚进入仕途,就敢顶撞当朝宰相。如果宰相是个有度量的人,或许还能原谅他,但他偏偏冲撞了最忌妒有才之人的李林甫。李林甫外号“李猫儿”,平日里不知陷害了多少大臣,是个杀人不见血的狠角色。萧颖士去招惹他,哪能轻易脱身?李林甫略施手段,萧颖士就险些丢了性命。后来幸亏主考官出手相救,才只是削去官职,赋闲在家。
第二,萧颖士性情急躁,就像一团烈火,别人一句话说得不合心意,他立刻暴跳如雷,太阳穴青筋直冒。奴仆们稍有差错,就会遭到他的打骂。他打人的方式也与众不同。一般人责罚奴仆,会根据过错大小,找来板子,让人执行杖刑,打十下或者二十下,区分轻重。而萧颖士不管事情大小,只要触犯了他的脾气,就会连声喝骂。他既不用板子,也不叫人动手,而是亲自跳起来,一把将人揪倒,随手抄起一件家伙,没头没脑地乱打。不管谁来劝,他都不听,非要打到对方没了力气才肯罢休。要是还不解气,甚至还要咬上几口。因为他如此厉害,家里的奴仆们都十分惧怕,纷纷逃走,最后只剩下杜亮一个人。
按理说,萧颖士身边只剩下杜亮这一个仆人,每件事都应该宽容些才对。可他天生就是这个性子,打骂成了习惯,一点也没改变,还是像以前一样随意责罚。以前奴仆多,他还能打完这个,放过那个;如今只剩下杜亮,反而打得更频繁了。换作别人,遇到萧颖士这样不讲道理的主人,早就像其他奴仆一样逃走了,可杜亮却寸步不离,甘心承受他的责罚。即便被打得皮开肉绽、头破血流,杜亮也从未有过离开的念头,更没有一句怨言。每次被打完,他都会站起来,整理好衣裳,强忍着疼痛,照旧在一旁听候吩咐。
或许有人会说,杜亮这样的奴仆,别说千里挑一,就算走遍天下也难找出第二个。萧颖士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他科举中第,入朝为官,读了万卷书,是个明理的才子,难道真的如此不知好歹,只知道一味毒打,没有一点仁慈和悔改之心吗?其实,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萧颖士平日里本就喜欢杜亮小心谨慎、温顺恭谨的样子,每次打完杜亮,他内心也会十分懊悔:“这个奴仆跟随我多年,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我为什么总是这样毒打他?今后绝对不能再这样了!”可一旦脾气上来,他又会不自觉地对杜亮拳脚相向。这也不能全怪萧颖士性子急躁,只怪杜亮只要听到萧颖士一声呵斥,就像小鬼见到钟馗一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萧颖士本就爱打人,看到杜亮摆出这样一副“求打”的架势,自然忍不住要动手。
杜亮有个远房兄弟叫杜明,就住在萧家左边。杜明见杜亮总是被打成这副模样,心里很是气愤,便劝杜亮说:“大凡做奴仆的,都是因为家境贫寒,难以维持生计,才会投靠别人。一来是为了有口现成的饭吃、有件现成的衣穿,二来是指望主人有飞黄腾达的一天,能跟着沾点光,得到些财物,置办个小家业,后半辈子也能过得快活。像阿哥你如今跟着这个穷书生,早晚辛苦侍奉,尽心尽力,却没得到一点好处,还总是遭受他的打骂。这样不知好歹的人,跟着他能有什么出息?他家那么多奴仆都待不下去,各自离开了,你为什么不也离开他,另寻出路呢?有很多不如你的人,投靠了大官显贵之家,吃得好、穿得好,还能赚些钱。走在衙门前,谁不奉承他们?这边刚有人喊‘某大叔,有点小事麻烦你’,还没等回应,那边又有人叫‘某大叔,我也有件事想劳烦你’。忙都忙不过来,多风光啊。以阿哥你的本事,心里明白事理,又能写会算,为人还温和谨慎,要是去了有权有势的人家,肯定会被重用。你那个主人,虽然中了进士,可刚踏入仕途就和李丞相作对,被人家整治得只能在家待着,看样子也没有重新做官的希望了,有什么舍不得的,非要和他纠缠呢?”
杜亮说:“这些道理我何尝不明白?要是有离开的念头,早就走了,何必等到贤弟今天来劝说。古语说:‘良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奴仆虽然身份低微,可也要选个好主人。我家主人,只是性子急躁了些,除此之外,我觉得除了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杜明说:“普天下那么多官员、宰相、皇亲国戚和豪门贵族,难道还比不上你这个穷主人?”杜亮回答:“他们拥有的,不过是爵位和金银罢了。”
杜明说:“光是这两样就足够了,还想要什么?”杜亮说:“爵位不过是虚幻无用的东西,金银也是污浊之物,有什么值得稀罕的?怎么比得上我家主人这样的高才绝学,他提起笔来,片刻就能写下万言,都不用打草稿。文章写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文采斐然。我之所以舍不得离开,就是爱慕他这一身才学。”
杜明听杜亮说因为才学而不愿离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倒要问问阿哥,你既然爱他的才学,饿的时候,这才学能当饭吃吗?冷的时候,能当衣服穿吗?”
杜亮说:“你又说笑话了,他的才学在肚子里,怎么能解决我的饥寒问题?”
杜明说:“这么说,这才学既不能填饱你的肚子,也不能为你御寒,爱它有什么用?如今那些有爵位的人,都只喜欢趋炎附势,没有一个人懂得爱惜人才、重视学问。我们做下人的,只要能吃饱穿暖,攒些钱置办家业,这才是正事儿。你却这么不切实际,爱慕什么才学,还甘愿被他打骂,难道不是个呆子吗?”
杜亮笑着说:“金银这东西,我命中注定没有,不做这个指望,我还是守着老本行吧。”杜明说:“我看你是被打得还不够狠,所以还愿意挨他的打。”
杜亮认真地说:“多谢贤弟关心我这个做兄长的,可我家主人有如此渊博的才学,就算他把我打死,我也心甘情愿侍奉他。”最终,杜亮没有听从杜明的劝告,依旧留在萧颖士身边。
然而,日复一日,萧颖士的拳头与棍棒不断落在杜亮身上。没过几年,杜亮被打得浑身疼痛,口吐鲜血,患上了严重的痨病。起初,他还强撑着继续侍奉萧颖士,后来实在难以支撑,只能半躺半起。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就只能长期卧病在床了。
萧颖士见杜亮吐血,心里明白这是被自己打伤所致,懊悔不已,满心期盼杜亮能好起来。他四处请医问药,还亲自为杜亮煎药喂药。可惜,杜亮没能挺过去,两个月后,离开了人世。萧颖士回想起杜亮平日的悉心照料,悲痛不已,泪水止不住地流,赶忙置办衣棺将他安葬。
萧颖士早已习惯了杜亮的贴心侍奉,杜亮离世后,他的生活变得十分不便。他四处托人寻找新的仆从,可因为他爱打人的名声在外,根本没人愿意来。偶尔有愿意跟随他的,也不合他心意。有时读书读到入神之处,他还会下意识以为杜亮就在身旁,抬头不见人影,便黯然合上书,默默落泪。
后来,萧颖士得知杜亮当初没有听从杜明的劝告离开自己,顿时心中愧疚难平,泪水如泉涌般落下,大声哭喊:“杜亮!我读了一辈子书,都没遇到一个赏识我才华的人,一生不得志;没想到你才是我的知己,可我却有眼无珠,白白害了你的性命,这都是我的罪过啊!”话还没说完,口中鲜血喷涌而出,从此也患上了呕血的病症。他心灰意冷,将所有书籍付之一炬,嘴里不停地呼喊着杜亮的名字。几个月后,萧颖士也因病离世,临终前留下遗言,要求将自己与杜亮葬在一起。正如诗中所写:“纳贿趋权步步先,高才曾见几人怜。当路若能如杜亮,草莱安得有遗贤?”
杜亮爱慕才华、忠诚主人,确实是千古罕见的奇人。但仔细想来,他的行为多少有些迂腐,并非十全十美。若想听其他稀奇故事,且听我慢慢道来。刚才讲的这个小故事,不过是个引子,接下来要说的正传,主角同样是个仆人。他可比杜亮还要传奇,曾凭借一己之力,帮孤苦的主母撑起庞大的家业,还替主母嫁了三个女儿,为小主人娶了两房媳妇,直到去世时,自己没留下半点积蓄,至今仍被载入史册。
这个故事发生在明朝嘉靖年间,浙江严州府淳安县,离县城几里地,有个叫锦沙村的地方。村里有一户姓徐的农家,兄弟三人。老大叫徐言,老二叫徐召,各自育有一子;老三叫徐哲,妻子颜氏,生了两儿三女。三兄弟遵照父亲的遗嘱,同吃同住,一起耕田种地,共同挣下一头牛、一匹马。家中还有个老仆叫阿寄,五十多岁,夫妻二人育有一个十来岁的儿子。阿寄也是本村人,早年父母去世,没钱安葬,无奈之下卖身到徐家。他为人忠诚谨慎,每天早起晚睡,辛勤劳作,深受徐言父亲的器重,得到了很好的待遇。
等到徐言兄弟当家后,见阿寄上了年纪,便有些嫌弃他。而阿寄又不懂察言观色,每当徐言兄弟做事不妥,就会苦口婆心地劝说。徐哲还好,偶尔能听进一两句,可徐言和徐召生性固执,反而嫌阿寄多管闲事,常常大声呵斥,有时甚至拳脚相向。阿寄的妻子劝他:“你都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事都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事事都在变,随他们去吧,何必非要多嘴,总讨这样的羞辱!”阿寄却道:“我受老主人的大恩,不能不说。”妻子叹了口气:“说了他们也不听,这也怪不得你了!”
从那以后,阿寄听了妻子的话,不再多管闲事,也因此少受了许多屈辱,正应了古人那句话:“闭口深藏舌,安身处处牢。”
没过多久,徐哲突然患上伤寒,短短七天就离世了。颜氏和孩子们悲痛欲绝,免不了为他置办衣棺,做法事超度。两个月后,徐言和徐召商量:“我和你都只有一个儿子,三弟却有两儿三女,将来分家,他们一股就抵我们两股。三弟在的时候,一起种地都不好盘算,现在他走了更是麻烦。我们日夜辛苦挣来的家业,却要养他们一家吃闲饭的。这还只是小事,等孩子们长大了,我们儿子成了家,难道能不管他们儿女的婚事?到时候我们不是要多出四份开支?我想现在就把家产分成三股,甩掉这个包袱,他们能不能过活,就和我们没关系了。只是当初老父亲遗嘱说不要分开,现在违背他的话,被人议论,该怎么办?”
要是徐召有点良心,就该劝徐言打消这个念头。可他早就有了分家的想法,一听哥哥这么说,立刻附和道:“老父亲虽然有遗嘱,但人都不在了,他的话又不是圣旨,难道还违背不得?再说,我们自家的事,外人谁敢多嘴!”徐言觉得有理,便暗中把田产、家私都分配好了,只把不好的留给侄子。徐言又问:“那牛和马怎么分?”徐召想了想,说:“这好办。阿寄夫妻年纪大了,活也干不动了,活着要多三个人吃饭,死了还要花两副棺材钱,把他们也算作一股,分给三房,不就没这麻烦了?”
商量妥当后,第二天,徐言备了酒菜,请了几位亲邻,又把颜氏和两个侄子叫了出来。两个孩子,大的七岁叫福儿,小的五岁叫寿儿,跟着母亲来到堂前,颜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徐言兄弟起身说道:“各位长辈,有件事想和大家说。当年父亲没留下什么家业,多亏我们兄弟努力,才挣下这点产业,原本想着兄弟一起到老,再传给子孙。可三弟突然离世,弟妹又是女流之辈,也不清楚家里有多少产业。再说,家业有盛有衰,以后要是挣得多,分给侄子还好;万一败落了,别人还以为我们欺负孤儿寡母,反而伤了亲情。所以我们兄弟商量,不如趁现在把家产分成三股,各自经营,省得以后起争执,特意请各位来做个见证。”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三张分书,说:“都是平均分配,绝对公平,麻烦各位签个字。”
颜氏听说要分家,顿时泪流满面,哭着说:“两位伯伯,我一个寡妇,孩子又小,就像没脚的螃蟹,怎么撑得起这个家?当初公公叮嘱不要分开,还是请两位伯伯继续操持,等孩子们长大了,随便分点给我们就行,我绝不敢争。”徐召却说:“弟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算在一起一千年,也有分开的一天。公公已经不在了,他的话当不得真。大哥昨天想把牛马分给你,我寻思侄子还小,没人照料,就把阿寄分给你帮忙。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力气还在,干活不比年轻人差。他老婆会纺线织布,也不是吃闲饭的。这孩子再过两年就能下地干活了,你不用担心。”
颜氏见他们主意已定,知道拗不过,只能不停地哭泣。那些亲邻看了分书,虽然知道分得不公平,但都不想得罪人,纷纷签字画押,还劝颜氏收下分书,入席吃饭。 就像诗中写的那样:“分书三纸语从容,人畜均分禀至公。老仆不如牛马用,拥孤孀妇泣西风。”
那天一早,阿寄就被支使着东奔西走,又是买东西,又是去请人,完全不知道家里又要搞什么名堂。他去南村请一位亲戚,等回来时,家里的分家事宜已经全部敲定。刚走到家门口,正好碰见自己的妻子。
阿寄的妻子生怕他知道这事又要多管闲事,惹来麻烦,赶忙把他拉到一旁,叮嘱道:“今天大官人们在分配家产,你可别去瞎掺和,省得又遭他们嫌弃!”阿寄一听,大吃一惊,说道:“当初老主人留下遗嘱,不让分家,现在三官人刚去世,他们就抛下孤儿寡母,让他们以后怎么生活?我要是不说句话,还有谁肯站出来?”说完转身就要往里走。
妻子又一把拽住他:“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刚才那么多亲戚邻居都没吭声,你不过是徐家的下人,又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长辈,何苦要出头?”阿寄坚定地说:“话是这么说,但要是分得公平,我自然不会开口;可要是他们存心欺负人,就算拼了命我也要说个清楚!”他又问:“你知道把我分到哪一房了吗?”妻子摇摇头:“这我还真不清楚。”
阿寄来到堂前,看到众人正喝酒喝得热闹,不好贸然询问,便站在一旁。隔壁一位邻居抬头瞧见他,说道:“老徐啊,你现在被分到三房了。三娘子孤儿寡母的,你可得尽心尽力帮忙啊!”阿寄随口应道:“我年纪大了,干不动啦。”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自思忖:“原来是把我分到三房,他们肯定觉得我老了没用,想借此把我打发走。我偏要争口气,做出一番事业来,省得被人笑话!”
于是,阿寄也不再问分家的事,径直走到颜氏的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哭泣声。他停下脚步,只听颜氏哭着说:“老天爷啊!本以为能和你白头偕老,谁能想到半道上你就走了,留下这么多孩子无依无靠。还指望靠着伯伯们把孩子养大,没想到你尸骨未寒,他们就急着分家。现在让我走投无路,可怎么过啊!”
颜氏又哭道:“就算分家产,他们都是明着来,我却蒙在鼓里,任由他们分配,哪里知道好坏。单说这一件事,就看出他们心肠有多狠了。牛可以耕田,马能租出去赚钱,他们把这两样能生利的挑走,却把我们老两口推给我,反而要我供养。”
阿寄听到这话,猛地掀开帘子,说道:“三娘,你觉得我只会白吃你的饭,比不上牛马有用?”颜氏冷不丁被他闯进来这么一问,吓了一跳,止住眼泪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寄说:“那牛马每年耕田、出租,满打满算也就几两银子的收入,还得专门派人喂养照料。我虽然上了年纪,但身子骨还硬朗,能跑路、能吃苦。经商的门道,我虽然没亲自做过,但也心里有数。三娘赶紧凑些本钱,让我出去做点生意,一年跑上几趟,赚的钱肯定比牛马多好几倍!我家老婆子平日里就爱纺织,也能贴补些家用。田产不管好坏,都租给别人,收些谷子,这就是咱们的根基。三娘带着姑娘们再做些针线活,凑合着过日子,先别动做生意的本钱。这样经营几年,还怕干不出一番事业?您就别愁了!”
颜氏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便说:“要是你真能这么出力,那可太好了。只是担心你年纪大了,吃不了做生意的苦。”阿寄拍着胸脯说:“不瞒三娘,我虽然老了,但身子骨还健朗,睡得晚、起得早,说不定年轻小伙都比不上我!这您就别操心了。”颜氏又问:“那你打算做什么生意?”阿寄回答:“做生意这事儿,本钱多就做大买卖,本钱少就从小生意做起。得去外面闯荡,到时候随机应变,看见能赚钱的机会就上,这可不是在家能提前定好的。”颜氏点点头:“说得在理,我好好筹划一下。”
阿寄又要来分书,对照单子把分给颜氏的家什一一清点,集中放在一处,这才回到堂前应酬。亲戚邻居们一直吃喝到晚上才散去。
第二天,徐言就找来工匠,把房子从中隔开,让颜氏单独开门进出。颜氏一边打理家中事务,一边悄悄让阿寄把自己的簪子、钗子、衣服首饰拿去变卖,一共凑了十二两银子。她把银子交给阿寄,说道:“这些东西,是我全家的救命钱。今天交给你,也不敢指望能赚大钱,只要能有点微薄的利润就够了。做事一定要谨慎,路上也要小心,千万别有始无终,到时候被大伯们笑话。”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阿寄安慰道:“三娘放心,我心里有数,肯定不会辜负您的托付。”颜氏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阿寄说:“本钱已经有了,明天一早就走。”颜氏问:“要不要选个好日子?”阿寄笑道:“我出门做生意的日子,就是好日子,何必再挑!”他把银子揣进贴身的兜肚,回到自己房间,对妻子说:“我明天一早要出门做生意,你把旧衣服收拾一下。”
其实,阿寄只和主母商量了这事,连妻子都没告诉。妻子突然听他这么说,吓了一跳,忙问:“你要去哪儿?做什么生意?”阿寄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妻子一听,急得直跺脚:“哎呀!这从何说起!你一把年纪了,从来没做过生意,就敢说大话、揽这事。三娘的银子来得不容易,要是你把钱弄没了,连累得她没了依靠,她不得恨你一辈子?听我的,赶紧把银子还给三娘,咱们还是早起晚睡,多干点农活,照旧帮衬着,大家都安稳些不好吗?”
阿寄不耐烦地说:“妇道人家懂什么!别在这儿瞎操心!谁说我不会做生意?你别在这儿泼冷水!”他不听妻子的劝阻,自顾自地收拾起衣服和被褥。没有合适的袋子,就简单打了个包,又做了个缠袋,装了些干粮。还去集市上买了一把雨伞、一双麻鞋,一切准备就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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