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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七 西山观设辇度亡魂 开封府备棺迫活命

有诗写道:“三教从来有道门,一般鼎足在乾坤。只因装饰无殊异,容易埋名与俗浑。”道教作为中国传统宗教之一,起源于李老君骑着青牛出函谷关时,关尹文始真人恳请他留下《道德真经》五千言,自此传承至今。

道教修行境界大致分为三类。最高境界的修行者追求冲虚清净,能够超脱尘世,领悟有无之道,达到与天地同寿、超凡脱俗的境界;次一等的修行者注重修真炼性,通过吐故纳新的方法,调和体内阴阳,修炼内丹外药,以达到延年益寿、济世救人的目的;最下一等则是专注于行持符箓之术的道士,他们能够役使鬼神,通过设坛建醮与上界沟通,或进行考召仪式来通达幽冥。

这种符箓之术的学问,起源于后汉时期的张角,他能制造五里雾。想要学习他法术的人,需要先交纳五斗米作为见面礼,因此这一教派被称为“五斗米道”,后来该教派广泛流传。学了这种法术用来为民间祛除妖邪、消除灾害的,就是正道之术;若是用来为非作歹,那就成了妖术。虽然正邪有别,但这些法术都极为灵验,非常难得。流传到现在,前两种境界的高人,世间已很难见到,只有研习符箓之术的人仍大有人在,其中也不乏技艺高妙的人。

不过这里面有个奇怪的现象:一旦学习了这种术法,就不能随意胡乱做事。很多人因为奉持不够严谨,反而给自己招来灾祸。

在宋朝乾道年间,福建福州有个太常少卿任文荐,他的长子任道元,年少时就向往道教。他拜欧阳文彬为师,学习五雷天心正法,还在家中设坛,为人们行法,效果十分灵验。任道元有个妻侄叫梁鲲,也热衷于学习这种法术。

一天,永福县柯家的儿子因病诚心向道,前往任家求问。他还没到的时候,任道元与梁鲲当晚一同住在斋舍。两人都看到有神将前来传讯:“如果有人来求报应,就写‘香’字给他,让他速速回家。”任道元醒来后,立刻起身点上灯烛,把字写好封好,然后继续睡觉。第二天早上,柯家儿子到了,任道元就把昨晚封好的纸条交给他,让他赶紧回家。柯家儿子到家后,第十八天就去世了。原来“香”字拆开正是“一十八”,这个预言应验了。此事传开后,任道元远近闻名,大家都称他为法师。

后来任少卿去世,任道元承袭了父亲的官职,外出做官。由于官府事务繁多,他对供奉神灵的事情渐渐疏忽。每天清晨从神堂边经过,只是在门外简单行礼,让小童进去上香,自己不再亲自入内。家里人常说:“老爷以前奉道十分虔诚,现在有些懈怠,恐怕会惹神灵怪罪!”但任道元身居高位,内心骄纵,根本不在意这些话,任凭家人议论,每天依旧如此。

淳熙十三年正月十五上元节晚上,北城的居民相约,在张道者庵内举办一场黄箓大醮,邀请任道元担任高功,主持坛事。当天来看热闹的人密密麻麻,挤得水泄不通。人群中有两个女子,梳着高高的双鬟发髻,并肩而立,姿态优雅,容貌出众,宛如并蒂盛开的芙蓉。任道元抬头看到她们,顿时惊得目眩神迷,魂不守舍,完全顾不上自己正在主持醮坛,也忘了此时还在斋戒期间。他开口招呼道:“两位小娘子请随意,到里面来看看。”两女回应:“多谢法师。”刚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门,任道元就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们,嘴里还调侃道:“小娘子提起了谰裙。”在福建方言中,“谰裙”指的是女子的抹胸,任道元说这句话,带有轻薄之意。其中一个女子脸色一沉,严肃地说:“法师正在做法事,怎么能说这种话?”说完拉着同伴转身就走。任道元还嬉皮笑脸地说:“既然来看法事,和高功法师结个缘又何妨?”两女气得耳根通红,一边低声咒骂一边离开了。

做完醮事后,任道元就感觉左耳后边又痒又痛。他让家人查看,发现有个粟粒大小的红蓓蕾,用手一碰,疼得难以忍受。第二天回到家,他一直闷闷不乐。过了几天,任道元对妻侄梁鲲说:“昨晚神将斥责我,我还做了个噩梦。我大限将至,已经把相关事情写在纸上,等商日宣法师来查看。”商日宣法师来了之后,看了一眼说:“这问题我解决不了,得等圣童来才能决断。”不一会儿,门外来了一个村童,突然跳到梁上,用神灵的口吻说:“任道元,诸神保护你这么久,你却不敬重香火,还言行贪淫,罪不可赦!”任道元这才深深懊悔,赶紧磕头谢罪。神灵又说:“你十五晚上说的话可真好。”任道元不停地磕头求饶,表示愿意从今以后改过自新。神灵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也不欠你供奉。就拿你这件事,给信奉道法的弟子们做个警示!看在你之前的情分上,宽限你二十天时间。”说完,村童掉在地上醒来,一脸茫然,对刚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梁鲲拆开任道元封好的纸给商日宣看,里面写的也是“二十日”三个字。

当晚,任道元梦见神将手持铁鞭来追赶他。他惊慌失措地逃跑,神将追着他绕着九仙山跑了一圈,最后一鞭子打在他脑后,任道元猛地惊醒。从这以后,他的疮口越来越大,脑袋肿得像斗笠一样。每天夜里二更时分,他就会像被鞭子抽打一样惨叫。眼看二十天期限快到了,梁鲲在家中梦见神将对他说:“你五更天刚亮,赶紧去任家,看我处置任道元。”梁鲲惊醒后,急忙赶到任家。任道元一见到他就哭着说:“我们相见只剩这一次了。”他挣扎着要下床,突然跌倒在地。七八个家人一起扶他,却感觉暗中像是有一只大手把他拽倒,等仔细一看,任道元已经没了气息。梁鲲为他料理完后事,见识到了这种因果报应的厉害,从此再也不敢行法。

任道元修习的是正统道法,行持法术半辈子,仅仅因为一时的懈怠和言语亵渎,还没实际做出什么污秽之事,就遭到如此明显的报应。更何况现在有些道士专门做邪淫不法的勾当,又怎么能得到神天的宽恕呢?所以,冥冥之中有神明的惩罚,在现实中也有王法的制裁,做坏事不可能永远瞒天过海。

而且邪淫不法的事情,道士做起来相对更容易。和尚因为穿着打扮与常人差异明显,光着头就很容易被识别,做起这类事情多有不便。道士就不同了,他们打扮起来戴着簪冠、穿着道袍,才能看出是道士;要是换下道袍,穿上普通的巾帽长衣,和俗人几乎没有区别,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破绽。再加上还有火居道士,本身就有妻室儿女,和普通人更是没什么两样,所以做奸淫之事比和尚方便得多。

接下来再讲一个道士的故事,他借着设符箓、建醮坛的名义,拐骗妇人,最终害得人家死于非命。这个故事给信奉道教的人敲响警钟。有诗为证:“坎离交垢育婴儿,只在身中相配宜。生我之门死我户,请无误读守其雌。”

故事发生在宋朝河南开封府。有个女子吴氏,十五岁时嫁给了本地人刘家,生下儿子刘达生。刘达生十二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留下未满三十岁的吴氏守寡。她上无公婆,下无族人依靠,独自一人撑起门户,抚养儿子。吴氏念及亡夫的恩情,想着通过做些斋醮法事,超度丈夫的亡魂。

当地有座西山观,是道士们修真的地方。观中有个道士叫黄妙修,他画符念咒的本领高超,而且仪表堂堂,被众人推举为知观。有一天,黄妙修正在观中为别人书写文疏,突然看见一个年轻妇人,穿着一身素服,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走进观来。俗话说“若要俏,带三分孝”,吴氏本就容貌出众,再配上这身白衣白髻,更显得风姿绰约。如果是在僧寺,她这模样都能被认作是白衣送子观音显灵了。

吴氏走到黄知观面前,郑重地拜了两拜。黄知观一眼看去,瞬间心猿意马,连忙回拜问道:“您是哪家的夫人?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吴氏说:“我是刘家的吴氏,丈夫刚刚去世,想请法师超度他的亡魂,所以带着儿子刘达生,母子二人诚心诚意,恳请法师施展妙法,救助亡夫的在天之灵。”黄知观听完,心中顿时生出不良企图,说道:“既然是为新亡的夫君求荐,家中肯定设了孝堂。这种法事最好在孝堂里进行,才能有更好的效果。要是只在观中附带着做,效果恐怕不太理想。不知娘子意下如何?”吴氏说:“如果法师能到家中做法事,那真是万分幸运!我们母子感激不尽。我回去收拾好孝堂,专门等法师前来。”黄知观问:“什么时候可以去府上?”吴氏说:“再过八天就是亡夫的百日之期,我想举办一场七天的道场,最好明天就开始准备,到百日那天正好结束。希望法师一大早就能来。”黄知观一口答应:“说定了,一定按时到。明天准时去府上。”吴氏从袖中拿出一两银子,作为购买纸札的费用,然后告辞回家,开始打扫布置,准备迎接法师前来做法事。

其实吴氏请人做法事超度丈夫,本是一片诚心,没有任何邪念。可黄知观却是个好色之徒,在观中见到吴氏的容貌,和她说话时,心里就盘算着如何与她亲近。吴氏虽然没想过邪念,但看到黄知观仪表堂堂,说话爽朗,也不禁在心里赞叹:“好一个风度翩翩的人!怎么就出家了呢?还好他不摆架子,一说做法事就肯离开道观到我家来,也是个热心人。”心里不知不觉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第二天一早,黄知观带着两个年轻道童和一个火工道人,挑着经箱卷轴等物,径直来到吴氏家中。吴氏因儿子刘达生年纪还小,家中大小事务都由自己操持。她与知观见过礼后,一同走进孝堂。

知观指挥着两个道童和火工道人,将三清神像和各路神灵的画像悬挂起来,把法事所需物品一一布置妥当,随后敲响法器,开始做法事。诵经、启请神灵、摄召亡魂、宣读赦文、招魂等一系列流程依次展开。吴氏前来上香拜祭,黄知观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她身上,更是卖力地施展法术,与两个道童齐声朗诵经文。念完经,知观拿起写有法事旨意的文书,跪在圣像前的毯子上宣读,还让吴氏也一同跪地诚心祷告。两人跪的地方相距不过半尺,吴氏闻到知观身上传来阵阵熏香,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知观察觉到吴氏的目光,一边念着文疏,一边也转头回看,两人目光交汇,彼此心中都泛起波澜。

念完文疏,两人起身。吴氏又到各路神将的神像前上香行礼,同时偷偷观察着道场。她看到两个道童黑发披肩,头戴小冠,唇红齿白,模样清秀可爱,心中暗想:“这些出家人的日子过得倒也自在,等这两个孩子长大后,不知该有多标致。”这一念之间,心中的欲火悄然燃起,她再也按捺不住,躲在孝堂的帘子后面,频频向外张望。

人一旦动了爱慕之心,无论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吴氏越看黄知观,越觉得他风度翩翩、惹人喜爱。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春心萌动,心中念头一转,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在孝帘前走来走去,时而露出半张脸,时而整个人现身,仿佛在向知观传递某种心意。黄知观本就对她有意,自然心领神会。但因为这是第一天到吴家,他不敢过于莽撞,只能通过眉眼间的神态传递情意,暂时还不敢有进一步的举动。而刘达生年纪小,不谙世事,只顾着好奇地看神佛、摆弄钟鼓,完全没察觉到母亲的异样。

夜幕降临,点上灯烛,吃过晚饭,吴氏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廊房,安排知观师徒休息。知观打发火工道人回道观,自己则与两个道童同睡一床,准备第二天早起继续做法事。

再说吴氏与儿子达生回房休息。躺在床上,她心里想着:“这会儿那道士说不定正和两个标致的小道童在一起。而我却独自一人。”越想越难以入眠,心中烦躁不安,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朦胧睡去。

忽然,她听到床前有脚步声,睁眼一看,只见一个人掀开帐子钻进被窝。仔细一听声音,竟是白天的黄知观。知观轻声说:“承蒙娘子青睐,小道岂敢辜负?趁这夜深人静,还望娘子成全。”吴氏还没来得及回应,突然一个小道童也掀开帐子找师父,见状喊道:“好你个妇人!竟然和出家人做这种事!带我一起,我就不声张。”

天亮后,外面传来钟鼓之声,吴氏叫丫鬟端水送汤,去照料道士们。两个道童仗着年纪小,也大大方方地走进孝堂,向吴氏要这要那,渐渐熟络起来。

吴氏正坐在孝堂中,一个道童进来讨茶喝。她叫住道童问:“你叫什么名字?”道童回答:“小道叫太清。”吴氏又问:“那个大一点的呢?”道童说:“叫太素。”吴氏接着问:“你俩昨晚谁和师父睡在一起?”道童反问:“睡在一起又怎样?”吴氏说:“就怕你们师父行为不端。”道童嬉笑着说:“大娘真会开玩笑。”说完跑出去,把刚才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黄知观。

黄知观听后心中一动,暗自思忖:“她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是对我有意。只是孝堂虽然近在咫尺,却隔着内外之分,如何才能进一步表达心意呢?”他苦思冥想,突然有了主意。

不一会儿,吴氏出来上香,黄知观手持铃杵和笏板,快步走到她身边并肩而立,口中吟唱着《浪淘沙》:“稽首大罗天,法眷姻缘。如花玉貌正当年。帐冷帷空孤枕畔,在自熬煎。为此建斋筵,迫荐心虔。亡魂超度意无牵。急到蓝桥来解渴,同做神仙。”这词分明是在向吴氏表露心迹。

吴氏听出了弦外之音,微笑着说:“师父说话怎么没头没脑的?”知观解释道:“这都是正统的道法,前辈神仙留下的佳话,可供我们效仿。”吴氏心中了然,知道知观对自己有意。她回到内室,剥了半碗精致的果脯,泡了一壶好茶,让丫鬟端给知观,并嘱咐丫鬟说:“这是大娘送给师父解渴的。”这话与知观词中的意思暗暗呼应,就像是回应了一个“愿意”。

黄知观大喜过望,兴奋得手舞足蹈,早已把道教经文抛到了脑后,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与吴氏成就好事上。他悄悄让道童打听吴氏的卧房情况,得知她与儿子同房,还有丫鬟相伴,一时想不出如何才能单独与她见面。

晚上,知观与两个道童上床休息。他满脑子都是白天吴氏的模样,为了排解心中的躁动,便与道童太清亲昵一番。事后,他搂着太清的背说:“我的好徒弟,我有件事和你们商量。我看主人家娘子对我很有意思,如果事情能成,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只是她房里有儿子和丫鬟,我们这边又有你俩,行动多有不便,这可怎么办?”太清接口道:“我们不碍事。”知观说:“刚开始还是要避人耳目。”太素提议:“我看到孝堂里有张魂床,帐褥齐全。那地方既不算内室,也不算外厅,正适合幽会。”知观拍手称赞:“好主意!我明天就有办法了。”他凑到两个道童耳边,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太清和太素连连拍手叫好:“妙,妙!”三人越说越兴奋,折腾了一番后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知观与吴氏见面,对她说:“今天是斋坛的第三天,小道有法术能招来尊夫的亡魂,让你们见上一面,娘子意下如何?”吴氏惊喜地说:“若能如此,再好不过!只是法师要如何施法?”知观解释道:“需要用白绢在孝堂中搭一座桥,小道通过法术召亡魂过桥与娘子相见。不过只能留一位亲人守着,人多阳气重,亡魂就无法前来。而且要关好孝堂,不能让人偷看,以免泄露天机。”

吴氏说:“亲人只有我和儿子,儿子小,见了父亲也不懂什么,我是一定要见丈夫一面的。就让我在孝堂守着,看法师施法吧。”知观心中暗喜,说:“如此再好不过。”吴氏回房从箱子里取出两匹白绢交给知观。知观接过白绢,拉着吴氏的手一起量尺寸,折来折去,不时与她眉目传情。两人手相触时,知观轻轻弹了弹她的手腕,吴氏也没有躲开。

知观指挥着将台桌搭成一座桥,巧妙地挡住了从外面看向孝堂内的视线。布置好后,知观出来叮嘱两个道童:“我在孝堂里召请亡魂,你俩守好门,不能让外人偷看,坏了法术。”两个道童心领神会,点头答应。吴氏也嘱咐儿子和丫鬟:“法师要召亡魂和我相见,需要安静隐秘,你们就在房里待着,别出来捣乱!”

刘达生听说能见到父亲,嚷着也要去。吴氏哄他说:“乖孩子,法师说生人多了阳气重,亡魂就召不来了,所以只能娘一个人守在这里。你想看不难,要是因为人多召不来,岂不是空欢喜一场?等这次真的把爹爹召来了,以后再让你们见面。”吴氏心里也明白,知观多半是找借口,但为了稳住儿子,她好言相劝,还拿了不少果子给他,把他和丫鬟反锁在房里,自己则走进孝堂,等待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黄知观“啪”地一声拴上孝堂的两扇门,装模作样地将令牌在桌上敲了两下,嘴里念念有词,随后满脸笑意地对吴氏说:“请娘子在魂床上坐着。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亡魂虽然能招来,但也就模模糊糊、恍恍惚惚的,像在梦里一样,恐怕对你没什么实际用处。”

吴氏急切地说:“只要能和亡魂见上一面,诉说相思之苦,哪还管有没有用!”知观故意凑近说:“顶多也就见个面,可没办法让你重温往日夫妻相处的温情,所以说用处不大。”吴氏有些生气:“法师又开始胡说了,能见到亡魂就心满意足了,怎么还说这种话?”知观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有办法,能让你和亡魂欢好相聚。”

吴氏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知观煞有介事地解释:“亡魂无形无体,我可以把它招来附在我身上,这样就能和娘子亲近了。”吴氏满脸疑惑:“亡魂是亡魂,法师是法师,这怎么能混为一谈?”知观振振有词:“我们这行法术,向来就有让亡魂附体与人相会的先例。”吴氏追问:“可具体要怎么做?”知观凑上前一步:“要是我做得不像你丈夫,往后你尽管不再信我。”吴氏嗔骂道:“好个花言巧语的臭道士,就会骗人!”

知观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吴氏,将她扶到魂床上,笑着说:“我就暂且充当一回你丈夫。”此时的吴氏,内心的情感早已被知观挑起……

一番相处结束,两人都感到十分满足。知观得意地问吴氏:“我和你丈夫比,功夫如何?”吴氏啐了一口:“你这不知羞耻的东西,还提这事干什么!”知观连忙赔笑:“多谢娘子垂青,小道粉身碎骨也难报此恩。”吴氏轻声说:“事已至此,只希望我们能长久相处。”知观盘算着说:“我们得认作姑舅兄妹,这样以后往来才方便,也能瞒过众人。”吴氏觉得有理,点头同意。知观又问:“娘子今年贵庚?”吴氏答:“二十六岁。”知观笑道:“我比你大一岁,那我就认你做妹妹,自有办法圆谎。”说完,他又拿起令牌敲了两下,打开房门,对两个道童说:“刚才召亡魂时,才知道主人家娘子竟是我的表妹,之前一直不知道,还是亡魂亲口说的。仔细问过,果然如此,以后咱们就是至亲了。”道童心领神会,笑嘻嘻地应和:“那自然是至亲。”

吴氏把儿子叫出来,将刚才知观编的瞎话重复了一遍,说:“这是你父亲在亡魂状态下说的,你过来认了舅舅。”孩子年纪小,不懂其中蹊跷,从此便听从吩咐,管知观叫舅舅。

从那以后,知观每天都借口召魂,行不轨之事。晚上,吴氏出门,知观进门,孝堂里的魂床成了他们幽会的场所,两人的关系也愈发亲密。每当儿子听说“召魂”,就嚷着要见父亲,都被哄骗说:“你是活人,阳气太重,见不得亡魂。”儿子虽满心疑惑,不明白为何唯独不让自己见,却也无可奈何。

七天法事结束,百日孝期已满。吴氏谢过知观师徒三人,撤掉道场,私下约定好日后见面的时间。知观一行人暂时回道观,吴氏则把儿子送到义学堂读书,让他早出晚归。白天,两个道童常来传递消息,有时知观也亲自前来,等晚上儿子入睡后,吴氏便开门让知观进来,两人偷偷相聚。丫鬟得知内情后,也被吴氏收买,帮忙遮掩。就这样,三年时间里,两人的私情从未间断。

随着时间推移,刘达生渐渐长大,情窦初开,母亲和知观的事也逐渐被他察觉。达生自幼聪慧,知书达理,明白母亲的行为不妥,心中满是忧虑,却不敢声张。一天在书房,有同伴开玩笑叫他“小道士”,他顿时满脸通红。回到家,达生鼓起勇气对母亲说:“娘,有句话我得说,以后别让那个舅舅上门了,有人叫我小道士,实在太丢人。”

吴氏一听,脸“唰”地红透,抬手就给了儿子两个栗暴:“小孩子懂什么!舅舅是为娘的哥哥,我们往来,旁人管得着吗?哪个天杀的跟你说这些话?等娘找到他,非骂得他狗血淋头不可!”达生委屈地辩解:“前年没做法事的时候,从没听你说过有这个舅舅。就算真是舅舅,娘也该守着兄妹本分,不然外人怎么会说闲话?”

吴氏被说中痛处,恼羞成怒:“好你个逆子!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竟听外人挑唆来指责母亲,养你这不孝子有何用!”说着,她拍桌打凳,大声哭闹起来。达生慌了神,赶忙跪下求饶:“是儿子错了,娘别生气,饶了我吧!”吴氏见儿子服软,这才收住哭声,警告道:“以后不许再听别人乱说。”达生虽满心委屈,却也只能把话咽回肚里,心中暗想:“娘嘴硬得很,看来只有抓个现行,才能让她彻底断绝这事,我得找机会盯着她。”

一天深夜,达生在母亲房里睡醒,忽然听到房门响动,像是有人出门。他心中起疑,轻手轻脚披上衣服查看,发现房门开着,料定母亲又去和知观私会了。他没有追出去,而是心生一计,悄悄把房门闩好,又搬来一张桌子抵住,这才回到床上躺下。

原来当晚吴氏早和知观约好黄昏见面。此时孝堂里的灵座已撤,为了方便行事,那张魂床依旧铺着,周围还多加了围屏,遮得严严实实。知观先在里面等候,吴氏开门出去与他相会,两人一夜厮混。往常他们行事放肆惯了,从不觉得有何不妥。

可这天清晨,吴氏回到房门前,却发现门被关得死死的,怎么推都推不开。她立刻明白是儿子察觉了异样,一时间尴尬又懊恼,只能坐在门外干等,心中暗自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施。直到天大亮,达生起床打开门,看到母亲,故意装作惊讶:“娘,你怎么坐在房门外?”吴氏只好编谎:“昨晚听见外面有动静,怕是有贼,就出来看看。你怎么把门关上了?”达生反问:“我也看到门开着,怕有贼,才关紧还顶牢了。我以为娘在屋里睡觉,怎么会在外面?既然在外面,为什么不叫我开门,在这儿坐一整晚,到底是为什么?”

吴氏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竟想不出话来反驳,只能就此作罢。她心中暗暗思量:“这孩子留在家中太碍事了,得想个办法把他支开。”

突然有一天,吴氏对儿子刘达生说:“你已经长大了,还和娘同房睡,实在不太合适。堂中的床铺得好好的,你今晚就去堂屋睡吧。”吴氏打的主意是把儿子支开,这样以后黄知观来的时候,她就能在房里安安稳稳、随心所欲地和他见面了。

没想到儿子十分机灵,一听就明白了母亲的意图,表面上点头答应,白天照旧去书房,晚上就乖乖在堂屋睡下,而且还留了个心眼,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当天,道童前来传话,吴氏让他回去告诉知观前夜被儿子关在门外的事,还叮嘱说:“我已经打发儿子另睡了,今晚来直接从小门进,到我房里就行。”

到了晚上,知观如约而至。达生虽然在堂屋,却没有睡觉,而是轻手轻脚地在各处查看。只听小门“吱呀”一声响,他躲在黑影里看得清清楚楚,确定是知观进了门。随后丫鬟关好门,两人径直进了吴氏的房间,关上房门。达生心想:“娘做的这些事,我作为儿子不好直接捉奸,那就搅得他们不得安宁吧。”

过了一会儿,听见房里没了动静,达生赶忙找来一条粗绳子,把房门结结实实地扣住。他琢磨着:“这门肯定拽不开,那贼道士出不去,多半得从窗户跳出来,我得好好治治他。”于是他跑到院子里,搬来一个尿桶和一个半破的屎缸,估摸着人跳下的位置摆好,这才回堂屋躺下。

知观和吴氏在房里待了一夜,听到两声鸡叫,知观担心天亮被人发现,急忙披衣起身,去拉房门,可怎么拉都拉不开,只好叫醒吴氏。两人一起用力,也只听到门“哐哐”作响,外面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了。吴氏气道:“真是奇怪,莫不是那个小崽子又来捣乱?既然门打不开,那就开窗出去,明早再算账,眼看天就要亮了,不能再拖了。”

知观睡眼惺忪,走到窗边,“扑通”一声跳了下去。只听一声闷响,他的右脚一下子踩进了尿桶里,左脚没站稳,头重脚轻,又踩进了屎缸。他慌忙想抽出右脚,可尿桶太深,一着急,连尿桶都被绊倒了,整个人摔在地上,身上沾满了尿屎,嘴唇也磕破了。他不敢声张,强忍着痛,捂着鼻子,匆匆打开小门,一溜烟跑了。

吴氏见门打不开,心里本就窝火,听到窗外传来的声响,更觉得可疑。她走到窗前查看,此时天还没全亮,只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满心闷气,又躺回床上。

达生一直等到天大亮,才起来到房门前解开绳索。他走到窗前一看,满地都是尿屎,尿桶也倒了,心里又气又觉得好笑。趁着母亲还没醒,他不嫌脏,把屎缸、尿桶都悄悄搬走了。

过了一会儿,吴氏起床开门,门一下子就打开了,她反而纳闷昨晚为什么打不开,还以为是自己太心急。等走到窗前,看到满地的尿屎和一直延伸到门口的湿鞋印,她叫来达生质问:“窗前的尿屎是怎么回事?”达生装作不知情地说:“我也不知道。不过看这一路的湿印,都是男人的鞋印,估计是有人着急,才弄出这些尿屎吧。”吴氏被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心里对儿子更是愤恨不已,从此把达生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马上把他除掉。

再说黄知观,那天晚上吃了大亏,一身香喷喷的衣服变得污秽不堪。他在道观里闷闷不乐地清洗整理,又因为嘴唇受伤,好几天都没敢去刘家。吴氏满心恼怒,正想找他诉苦商量,却一直等不到人,心里又着急又生气。

一天,知观派道童太素来打听消息。吴氏问:“你师父是不是生气了,所以不来?”太素说:“师父是怕你家小官人厉害,所以先躲几天。”吴氏说:“他白天在学堂,不如白天请你师父过来商量点事。”太素十八九岁,早就知道吴氏和知观的事,此时对着吴氏挤眉弄眼地调侃:“要是师父没空,小道童我来代替一下也成。”吴氏嗔怪道:“小没规矩的!你也来调戏我,我告诉师父,打烂你的屁股。”太素嬉皮笑脸地说:“我的屁股和大娘的也差不多,师父要用的,肯定舍不得打。”

吴氏早就觉得太素模样标致,有些心动,只是之前嫌他年纪小。现在见他说这些俏皮话,心里的火苗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伸手把他拉过来亲了一下,还想有进一步举动。就在两人要成事的时候,黄知观见太素迟迟不回,又派太清来找他,太清在堂屋大声呼喊。太素一听声音,怕被师父发现责怪,慌忙停手,一场好事就这么被打断了。两人一起回道观向知观复命。

第二天,知观果然在白天来到刘家。吴氏关上大门,把他迎进堂屋坐下,质问道:“那天晚上你一走就没了消息,直到昨天才让道童来,到底怎么回事?”知观皱着眉头说:“你家儿子太刁钻了,以后他再长大些,更不好对付!我们这样往来太不方便,这事怕是做不成了。”

吴氏正贪恋和道士以及两个小道童的往来,听到这话,心里很不高兴,气冲冲地说:“我没长辈管着,就碍着这个小畜生!不管怎样,得把他解决掉,我才能自由自在。这几次我实在忍不了他的气了!”知观劝道:“那可是你亲生儿子,怎么舍得下这个手?”吴氏咬牙切齿地说:“亲生的就该知冷知热,他却这么爱捣乱,还不如没有他清净!”知观说:“这得你自己拿定主意,我们不好撺掇,就怕你以后后悔。”吴氏狠下心说:“我再忍他一两天,你今晚照常来。就算他发现了,我也不管了,他还能把我怎么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大半天,知观才离开,等着晚上再来赴约。

这天,达生的先生有事要回家,所以放学很早。达生在路上撞见知观迎面走来,猜到他刚从自己家里出来,心里立刻警惕起来。但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勉强叫了声“舅舅”,作了个揖。知观被吓了一跳,慌忙回了个礼,一句话没说就匆匆走了。

达生心想:“前几天闹了一场,这两晚没动静,今天他又来,今晚肯定有事。我总不能老是当场捉破,还是提前防备吧。”回到家,吴氏问:“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达生说:“先生回家了,我接下来好几天都不用去学堂。”吴氏听了,心里暗暗不爽,却还是假意问:“你要不要吃点心?”达生说:“我正想吃点东西,吃完就睡觉,这几天先生要走,读书累得很,今晚想早点休息。”

吴氏一听这话,觉得儿子今晚应该不会捣乱,便放下心来,自己吃了晚饭,收拾妥当后,坐在房里等知观。她让丫鬟把大门半掩着,专门等知观来。

可达生只是假装睡觉,等周围安静下来,就轻轻起身。他先查看前后门,发现前门是锁着的,腰门从里面关着,便悄悄撬开。走到后面的小门时,看到门半掩着没关,他轻轻把门栓插上,搬来一张凳子,坐在旁边守着。

过了一更天,只听见外面有人轻轻推门,不敢太用力,偶尔还用手指弹两下门。达生默不作声,想看看对方怎么办。不一会儿,只听有人对着门缝低声说:“我来了,怎么关着门?快开开。”达生故意粗着嗓子说:“今晚来不了了,回去吧,别惹麻烦!”外面顿时没了声音。

吴氏在房里满心期待地等着知观,心里急得像着了火。见过了一更还没动静,只好让丫鬟去小门边看看。丫鬟摸黑走到门边,冷不丁摸到坐在那里的达生,吓得大叫一声。达生厉声喝道:“好你个丫头!这时候跑到门边来,想干什么?”丫鬟吓得跑回去,对吴氏说:“法师没来,小官人坐在那里,差点把我吓死!”吴氏又气又恼:“这个小畜生太可恨了!他怎么又使坏来坏我的事?”她气得直咬牙,可又自知理亏,只能强忍着。她又担心错过和知观的约定,让他白跑一趟,心里烦躁不安,根本睡不着觉。

达生等了许久,见外面没了动静,料想知观已经离开,这才上床睡觉。吴氏又让丫鬟去查看,丫鬟回来说:“小官人不在门口了。”吴氏索性亲自走到街上,东张西望,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丫鬟回来如实禀报,吴氏满心失望,又气又恼,一夜没合眼,熬到天亮。

一见到达生,吴氏就忍不住质问:“小孩子家,大晚上不睡觉,坐在后门口干什么?”达生不慌不忙地回答:“又没做什么坏事,坐坐怎么了?”吴氏气得满脸通红,骂道:“小畜生!难不成我还做了坏事?”达生平静地说:“我没说娘做坏事。只是夜里闲着没事,我关上门坐着看看,也不算错吧。”吴氏心里窝火,却找不到话反驳,只能硬撑着说:“娘又不会跑,要你这样盯着?”说完,含着眼泪回房,满心盼着道童来打听昨夜的情况。

可这一天,达生没去学堂,一直在堂前看书,还不时在屋里屋外走动。看到道童太清进来,他立刻拦住问:“你来干什么?”太清说:“想见大娘子。”达生说:“有话我替你转达。”吴氏在屋里听到声音,知道是道童来了,急忙让丫鬟把人叫进去。没想到达生也跟了进来,一步都不离开。太清没办法说悄悄话,只能简单说了句:“师父问大娘子和小官人的安。”达生马上接话:“都安好,不用惦记,回去吧。”太清无奈,和吴氏对视一眼,只好怏怏地走了。这一来,吴氏对达生更是恨之入骨。

接下来的十来天,吴氏和知观都没联系上。又有一天,同学传来消息说先生回学堂了。达生跟母亲打了招呼,就去书堂上课。对吴氏来说,这简直像接到了赦免令一样开心。

原来,太清、太素两个道童,不只为师父传递消息,自己也盼着能得到些好处,平日里经常像穿梭一样在门口打探消息。前几天被达生搅了局,只要听说他在家,就不敢来。这天达生一出门,吴氏正想找人传信,太清就来了。

经历了儿子几次阻拦,吴氏本应该谨慎些,可她被情迷了心窍,又觉得儿子年纪小好糊弄,完全没吸取教训,又和太清约定:“让知观今晚来,从大门进,这样儿子不会防备。但要等夜深了再来。”

达生晚上回家,和母亲一起吃了晚饭。吴氏带着丫鬟,故意点着火把,把前后门都关好锁上,让达生去睡觉,自己回了房。达生心里犯嘀咕:“今天我不在家,今晚肯定有事,怎么反而主动把门关了?这肯定是想让我不疑心。我先别睡,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等到夜深,达生悄悄起身查看,发现腰门虚掩着没栓,后门还是锁着的。他心想:“今晚他们肯定从前门进来。”于是躲在堂前的黑影里等着。夜色中,星光微弱,只见母亲带着丫鬟走了出来,母亲站在中堂门口张望,像是在防备自己。丫鬟走到门边听了听,只听见弹指声,就轻轻打开锁,拉开半边门。一个人迅速闪了进来,丫鬟随即关上门。三个人轻手轻脚地往屋里走去。

达生见状,立刻打开大门,抄起门内用来警戒的锣,使劲敲了起来,一边大声喊:“有贼!”开封是京都,人口众多,小偷也多,官府规定每家都要备锣,一家敲锣,十家都要起来帮忙抓贼,要是出了事,邻居们都要连坐赔偿,所以这套规矩执行得很严格。

知观正准备进房,听到锣声,知道事情不妙,吓得魂飞魄散,话都来不及说,转身就往外跑。去开小门,发现门是锁着的,又急忙往大门跑。幸好大门开着,他恨不得多长两条腿,拼命往外逃。达生只是在后面追,想着给母亲留些面子,并不真想抓住知观。见他跑得慌张,达生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过去,正好砸在知观腿上。知观腿一缩,一只鞋子掉了,哪里还敢回头捡,拖着袜子就跑了。

等邻居们赶来问,达生只说:“贼已经跑了。”他捡起那只鞋,关上门回到屋里。吴氏正等着和知观相会,这一吓也不轻,和丫鬟两人吓得直哆嗦。听到锣声停了,大门也关了,料想知观已经逃走,才稍稍安心。

达生故意走进来问:“刚才赶贼,娘受惊了吗?”吴氏强装镇定:“哪有贼?你大惊小怪的!”达生举起鞋子说:“贼没抓住,捡了只鞋,明天说不定能认出人。”吴氏知道儿子是故意捣乱,心里又气又恨,却拿他没办法。从这以后,知观不敢再来了,吴氏觉得让他受了惊吓,心里过意不去,对儿子更是恨得牙痒痒,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收拾他,但又怕儿子发现,也不敢再约知观来。

过了两天,是亡夫的忌辰。吴氏想出一个主意,对达生说:“你先带纸钱去你爹坟上打扫,我随后准备好饭菜,坐轿子过去。”达生心里琢磨:“忌辰为什么非要去坟上?还急着把我支走?肯定是想等我走了,自己偷偷去道观。我先答应,不拆穿她。”

达生嘴上应着:“好,儿子先去,在那儿等娘。”可一出家门,他没去坟地,而是直接往西山观走去。进了道观,黄知观见了他,吓了一跳。为什么呢?还是因为之前几次被吓得不轻。定了定神,知观问:“贤甥怎么来了?”达生说:“我娘马上就到。”知观心里犯起了嘀咕:“他们母子俩什么时候串通好了?要是她真要来,怎么会让儿子先到?这事太奇怪了。”正将信将疑,就见道观外一顶轿子来了,停在跟前,吴氏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她一抬头,猛然看见儿子站在面前,达生说:“娘也来了。”吴氏大吃一惊,没想到儿子会在这儿,只能强装镇定地说:“我想着今天是你父亲忌日,得请符箓超度他,所以来道观找你舅舅。”达生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上坟也没什么用,不如来请舅舅帮忙,所以先来了。”吴氏心里恨透了达生,却拿他没办法。

知观也只能陪着泡茶,假装写了两道符箓,烧化了走个形式,不敢再有其他举动。折腾了一阵,吴氏想打发儿子先走,达生不肯,说:“我就跟着娘的轿子走。”吴氏没办法,只好上轿离开。这一趟白跑了,什么事都没办成,坐在轿子里,她越想越气,下定决心一定要除掉儿子。

轿子走得快,达生年纪小,跟不上,又想上厕所。他心想:“前面都是回家的路,估计也没别的事,不用一直跟着了。”就落在了后面。也是事情该有个了结,道童太素正好从前面走来,吴氏在轿子里看见了,问轿夫:“我家小官人在后面吗?”轿夫说:“没跟上,还在后面,已经看不见人了。”

吴氏心中暗喜,把太素叫到轿边,低声说:“今晚我想办法支开那个小畜生,你师父一定要来,我有大事商量。”太素说:“师父被吓了好几次,不敢进大娘的门了。”吴氏说:“要是这样,今晚先别进门,在门外等着,扔块砖当信号,我出来和你师父见面说话,再看情况决定进不进门,这样万无一失。”说完,还向太素使了个眼色。太素听了,心里激动不已,要不是有轿夫在,恨不得马上和吴氏有进一步接触。吴氏又在他耳边叮嘱:“晚上你也来,不会让你白跑。”太素满心欢喜,连连点头离开了。

吴氏先回到家中,打发走轿夫后,达生也跟着回来了。眼看天色渐暗,吴氏当晚准备了些酒和水果,在自己房里叫儿子一起吃晚饭。她满脸堆笑,好声好气地对达生说:“我的儿啊,你爹走了,我就只剩下你这么一个亲人。你何必事事都跟我对着干呢?”

达生认真地回应:“正因为爹不在了,娘更该拿定主意,撑起这个家,儿子哪敢不依从?只是外面人总说些风言风语,儿子听着气不过。”吴氏脸上立刻换上一副懊悔的表情,说道:“不瞒你说,娘年轻不懂事,做过些糊涂事,才让外面传出那些闲话。如今娘都三十岁了,后悔也来不及。往后娘一定收心,就守着你,安安稳稳过日子。”

达生见母亲这番悔过的话,也跟着笑了,说道:“娘能这样想,是儿子的福气。”吴氏随即倒满一杯酒递给达生:“你不怪娘,就把这杯酒喝了。”达生心里一惊,暗自寻思:“娘该不会在酒里下毒吧?”他接过酒杯,迟迟不敢喝。

吴氏看出儿子的疑虑,佯装生气:“难道娘还会害你不成?”说着拿过酒杯,一饮而尽。达生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母亲,心里愧疚不已,连忙拿起酒壶给自己倒酒:“是儿子该罚。”连着喝了两三杯。

吴氏继续劝道:“娘已经知错了,才跟你说这些。你要是体谅娘,就别再记恨以前的事,陪娘喝个痛快。”达生听母亲这么说,心里一软,便不再推辞,端起酒杯就喝。其实吴氏酒量好,达生年纪小喝不了多少,吴氏就是故意把他灌醉。不一会儿,达生就哈欠连天,困得只想睡觉。吴氏又灌了他几杯,达生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也撑不住。吴氏让丫鬟把他扶到自己床上,等达生睡熟后,她走出门,把门锁上,嘴里喃喃道:“总算有一天让我逮到机会了!”

处理完儿子,吴氏满心期待地等着外面的消息。不一会儿,只听见屋顶瓦片响动,她知道是外面抛砖传信号来了,赶忙让丫鬟打开后门。太素闪身进来,说道:“师父在前门外,不敢进来,大娘快去。”吴氏吩咐丫鬟守好房门,便和太素悄悄往前门走去。

两人一见面,太素就激动地抱住吴氏,吴氏也顺势回抱,说道:“小机灵鬼!我早就盼着了。前几天没成,今天可不能再错过。”说完,两人就到达生平时睡的堂前空床上,做了些亲密的举动 。

结束后,两人整理好衣服,一起打开前门。果然,知观正站在门外,一脸焦急地等着。吴氏上前招呼他进去,知观却犹豫不决。吴氏赶忙说:“那小崽子已经在我房里醉得不省人事了。我正想和你商量,趁现在解决了他,快进来!”

知观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摇头:“使不得!那可是你亲生儿子,你怎么下得去手?”吴氏咬牙道:“还不是为了你!再说我实在受不了他的气了!”知观还是担心:“就算真做了,万一被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吴氏固执道:“我是他亲娘,就算真杀了他,也没多大罪。”知观着急道:“可咱俩的事,要是被人察觉,一旦追究起来,说我是同谋,我可是要偿命的!”

吴氏烦躁地说:“那要是不解决他,我们哪有安生日子过?”知观想了想,提议道:“不如给他娶房媳妇?到时候把他卷进家事里,他就没精力管我们了。”

吴氏立刻否决:“更不行!娶来的媳妇万一和我不一心,反而多了个监视的人,更麻烦。只有除掉他才是一了百了。没了他,我虽说不能光明正大地嫁给你,但以兄妹名义往来,谁也管不着,这样才能长久。”

知观沉思片刻,说:“那我有个办法,走官府这条路。”吴氏忙问:“怎么操作?”知观解释:“开封的官府最恨不孝之子,只要告上去,不是被打死,就是判重罪坐牢。你写张状纸,告他不孝,他根本没处辩解。你是亲娘,又不是继母,官府肯定信你的话。就算不打死他,关他进监狱,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也省得碍眼。要是你狠得下心,坚持要他死,官府也会听你的。”

吴氏担心:“万一那小崽子急了,把咱俩的事说出去怎么办?”知观胸有成竹:“哪有儿子告娘通奸的?他要是敢说,你就反咬一口,说他胡编乱造污蔑母亲。官府只会觉得他更不孝,不会信他的。再说又没捉奸在床,没有证据,官府不会因为他的一面之词就追究你的。”

吴氏点点头:“今天我让他去给父亲上坟,他却跑去道观。单是这不肯拜父坟,就是不孝的实据,足够治他的罪了。只是得瞒着他办。”知观说:“他在你身边不好动手。我和衙门的人熟,悄悄递状子,设法让官府受理,派人直接来抓人,到时候你再出面,神不知鬼不觉。”

吴氏又叮嘱:“等我儿子没了,你可得真心待我,事事顺着我。要是敢骗我,岂不是白白牺牲了亲生儿子?”知观问:“你想让我怎么做?”吴氏说:“我每晚都要有人陪着,不想一个人睡。”知观面露难色:“道观里还有事,哪能天天来?”吴氏说:“你没空,就让徒弟来陪我,我受不了孤单。”知观笑道:“这好办!我两个徒弟都很机灵,你要是喜欢,不仅能让他们来陪你,我来的时候,咱们一起热闹,岂不快活?”

吴氏听了,心里一阵悸动,拉着知观到堂中床上,又亲密了一番。她娇声说:“我为了你连儿子都舍得,你可别负了我。”知观赶忙发誓:“我要是负心,死了都没人收尸!”

知观一番折腾后,已有些疲惫,可吴氏兴致还没消退,说道:“不如叫太素来试试?”知观笑道:“正合我意。”他起身拉住太素的手:“吴大娘叫你。”太素走到床边,知观催促:“快上去陪大娘。”太素年轻力壮,立刻应命,又和吴氏亲密起来。知观坐在床边调侃:“让你享这等好事。”却不知太素已经是第二次了。

吴氏应付两人后,终于心满意足,说道:“等没了那小崽子,往后这样的日子就能常过,再没人管了。”

结束后,吴氏担心儿子酒醒,赶忙打发两人离开:“明后天就等消息了,千万别误事!”千叮咛万嘱咐后,将他们送出门。知观先走,吴氏又和太素偷偷拥抱、亲昵了一番,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他走,随后关上门回到房里。丫鬟还在房门口打瞌睡,打开门一看,儿子还在熟睡,她便到堂中的床上休息了。

第二天,达生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母亲床上,吓了一跳:“我昨晚怎么醉成这样!仔细想想娘昨晚说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该不会趁我喝醉又做了什么事吧?”吴氏一见达生,故意找茬,骂道:“你喝得烂醉,不知轻重,倒在我床上,害得我一夜没地方睡!”达生满心愧疚,也不敢反驳。

又过了一天,大清早,外面突然传来急促又响亮的敲门声。达生心里犯起了嘀咕,打开门一看,两个公差不由分说冲了进来,拿起绳子就往他脖子上套。达生惊恐万分,喊道:“官差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公差没好气地骂道:“你这该死的家伙,你娘告你不孝,见了官就要被打死,还问什么事!”

达生慌了神,急得大哭起来:“求求你们,让我见我娘一面!”公差说:“你娘待会儿也得去官府,少不了见面。”说着就押着他往里走。

吴氏听到敲门声,又听见堂前的吵闹声和儿子的哭声,心里明白,事情成了。她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达生赶忙扑过去抱住她,哭着说:“娘,儿子就算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可也是您亲生的,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吴氏冷冷地说:“谁让你事事都和我对着干,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达生委屈地问:“儿子哪里忤逆您了?”吴氏说:“就说前几天让你去给你爹上坟,你为什么不去?”达生辩解道:“娘您也没去,怎么能怪我?”公差不明就里,在一旁插话:“给爹上坟,本来就是你该做的,怎么能推给你娘?我们还以为你是后娘养的,现在既然说是亲生的,那肯定是你不孝。别废话了,赶紧去见官!”

就这样,公差带着达生和吴氏一起到了开封府。此时,府尹李杰正在升堂问案。

这位府尹是个极其廉洁公正、明察秋毫的官员,生平最痛恨的就是不孝之人。看到是状告不孝的案子,人犯带到后,他一脸怒容。可等达生走到跟前,他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心里犯起了疑惑:“这么小的年纪,能做出什么事,让亲娘告他不孝?”他用力拍着惊堂木,厉声问道:“你娘告你不孝,到底是怎么回事?”

达生不慌不忙地说:“小人虽然年纪小,但也读了几年书,怎敢做不孝父母的事?只是我生来命苦,父亲去世后,又没能讨得母亲欢心,才让母亲告到官府。这都是我的罪过,任凭老爷打死我,只要能让母亲消气,我绝无怨言。”说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府尹听了这番话,心里不禁有些怜悯,暗想:“这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不像是个不孝的人,背后肯定有隐情。”但转念又想:“或许这孩子只是嘴巧会说,也不一定。”于是他又把吴氏唤到跟前。只见吴氏头上裹着手帕,姿态袅娜地走了上来,揭开手帕。府尹让她抬起头,见是个年轻妇人,还有几分姿色,心里的怀疑又多了几分,便问道:“你儿子怎么不孝了?”

吴氏哭哭啼啼地说:“我丈夫去世后,这孩子就不听我管教,什么事都自己做主。我一说他,他就恶语相向。我想着孩子小,不跟他计较,可他却越来越过分,我实在管不了,只能请官府来治他。”

府尹又问达生:“你娘这么说,你有什么要辩解的?”达生回答:“小人不敢和母亲争辩,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府尹追问道:“是不是你母亲有什么偏心的地方?”达生连忙说:“母亲对我非常慈爱,而且就我这么一个孩子,哪有什么偏心?”

府尹把达生叫到案桌前,压低声音说:“中间肯定有别的原因,你如实说,我给你做主。”达生跪下叩头说:“真的没有别的原因,都是小人的错。”府尹无奈道:“既然这样,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母亲告你,我就得责罚你。”达生说:“小人甘愿受罚。”

府尹看着这情形,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但又不能不顾及情面,便喝令衙役行刑。达生被按倒在地,挨了十竹蓖。府尹暗中观察吴氏的反应,却见她脸上没有一丝不忍,反而跪上前说:“求老爷干脆打死他算了!”

府尹大怒:“你这泼妇!这孩子莫不是你丈夫前妻或小妾生的?你心肠这么狠,竟然做出这种忍心害理的事!”吴氏连忙说:“老爷,他真是我亲生的,您问他就是。”府尹转头问达生:“这真的是你亲娘?”达生大哭道:“是我亲娘,怎么不是?”府尹疑惑地问:“那她为什么这么恨你?”达生哽咽着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按母亲说的,打死我吧!”

府尹心里清楚此事必有蹊跷,却故意大声呵斥达生:“你要是真不孝,就别想活命!”吴氏见府尹语气严厉,连连磕头:“求老爷快点做个决断,让我也能清净清净。”府尹问:“你还有别的儿子,或者是过继的孩子吗?”吴氏说:“没有别的孩子了。”府尹劝道:“就这一个儿子,我教训他一顿,留他条命,以后也好给你养老。”吴氏却坚决地说:“我宁愿自己过,也不想要这个儿子了。”府尹又问:“人死不能复生,你可别后悔。”吴氏咬牙切齿地说:“我绝不后悔!”府尹见状道:“既然不后悔,明天买口棺材来,当堂领尸。今天先把这孩子收监。”于是,达生被关进了牢房,吴氏则被打发回家。

吴氏满脸得意,转身就走。府尹一直盯着她出了府门,心里琢磨:“这妇人看着就不像好人,背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孩子不肯说,倒是个孝顺的。我一定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他立刻叫来一个机灵的公差,吩咐道:“那妇人出去后,不管走多远,肯定会有人和她说话。你看清楚是什么人,说了什么,不管什么事,有一点报一点。要是说得准确,重重有赏;要是敢隐瞒撒谎,我饶不了你!”这府尹平日里威严十足,公差哪敢违抗,悄悄跟在吴氏后面。

只见吴氏刚出门没走几步,一个道士迎了上来,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吴氏满脸笑意:“办妥了。你帮我买口棺材,明天去领尸。”道士一听,高兴得直拍手:“太好了!棺材不是问题,明天我派人抬到府前。”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公差认出这人是西山观的道士,赶紧把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禀报给了府尹。府尹听后气愤地说:“果然有猫腻!怪不得她一心要杀亲生儿子,一点也不心疼,真是可恨!”他随即写了一张纸条交给公差:“明天那妇人进衙门,我喊‘抬棺木来!’的时候,你就拆开纸条,照上面的吩咐做!”

第二天升堂,吴氏第一个走进来,禀报道:“昨天承蒙老爷吩咐,棺材已经准备好了,来领不孝子的尸首。”府尹说:“你儿子昨晚已经被打死了。”吴氏脸上没有一丝悲伤,连忙磕头:“多谢老爷做主!”府尹高声喊道:“快把棺木抬进来!”公差听到这话,赶忙拆开昨天封好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朱笔字:“立刻捉拿吴氏的奸夫,就是那个指挥抬棺的道士,不许放跑!”公差昨天就记住了道士的模样,哪里会错过?此时知观正在那里指挥人抬棺材,指手画脚的,公差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他擒住,还把纸条拿给他看。知观挣脱不得,只好被带到府尹面前。

府尹质问:“你是道士,为什么帮人买棺材,还雇人扛抬?”知观一时无法抵赖,只好说:“那妇人是我的姑舅兄妹,求我帮忙,我才出力的。”府尹冷笑道:“亏你还是舅舅,居然帮着杀外甥。”知观狡辩:“这是他们家的事,和我没关系。”府尹怒道:“既然是亲戚,她告状的时候你怎么不从中调解?买棺材的时候倒是热心帮忙,这不是你和她有私情、参与谋划是什么?你这恶徒,死有余辜!”随即喝令衙役取来夹棍,对知观严刑拷打,逼他招出实情。知观熬不住疼痛,把所有事情都招了。府尹拿到他亲笔写下的供词,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西山观知观黄妙修,因奸情唆使杀人属实”。

吴氏在堂下看到这一幕,只觉得眼前一黑,叫苦不迭。府尹随后下令:“把监犯带上来!”刘达生终于被放了出来。

达生被关进监狱时,觉得府尹说话通情达理,料想自己性命无忧。然而当他被带到公堂,看到庭下摆放着一口崭新的棺材,心里顿时慌乱起来:“难道今天真的要打死我?”他双腿打颤,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这时,府尹开口问道:“你可认得西山观道士黄妙修?”达生一听,猜到事情有了转机,但故意装作不知情:“不认得。”府尹紧追不舍:“他是你的仇人,怎么会不认得?”达生转头一看,只见黄知观被夹棍折磨得不成样子,瘫在地上呻吟,大吃一惊,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好磕头说道:“老爷明察秋毫,小人不敢再隐瞒了。”府尹感慨道:“我昨日再三问你,你都不肯说,这也是你尽孝的表现。没想到,所有真相都被我查得清清楚楚!”接着,府尹又让吴氏上前,说道:“还你一口装尸首的棺材。”

吴氏还以为是要处置儿子,却见府尹大喝:“把黄妙修拖下去,重重杖责!”衙役们立刻行动,黄妙修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府尹又命几个狱卒将还有一口气的黄妙修抬进棺材,用钉子钉死。这一幕吓得吴氏脸色惨白,牙齿不停地打战。

府尹看着钉好的棺材,怒喝吴氏:“你这淫妇!护着奸夫,狠心杀亲儿子,留着你还有何用?拉下去,狠狠打!”皂隶们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吴氏摔倒在台阶下。正要行刑时,刘达生见母亲要挨打,急忙冲过去,横躺在母亲背上,大声喊道:“要打就打我!我替母亲受罚!”皂隶们没办法下手,又叫来几个人想把他拉开。达生却死死抱住母亲,大哭着不松手。

府尹见状,让皂隶暂停,把达生叫到跟前:“你母亲要杀你,我打她几下,你正好出气,为什么还要护着她?”达生含泪说道:“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我怎么能记仇?况且老爷不责罚我不孝,反而要责罚母亲,我就是死了也心里不安,求老爷体谅!”说着,不停地磕头。

府尹又把吴氏叫起来,说:“本该打死你,但看在你儿子的份上,饶你一命。以后一定要改过自新,再有下次,绝不轻饶!”吴氏起初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看到儿子如此拼命护着自己、为自己求情,心中十分感动。听到府尹的这番话,想着儿子的好,不禁流下眼泪,对府尹说:“我罪该万死,辜负了儿子。今后我一定好好守着儿子,绝不再做荒唐事。”府尹赞许地看了看达生:“你儿子是个有出息的人,我正想表彰他的孝心。”达生连忙磕头:“如果这样做,是宣扬母亲的过错来彰显我的名声,我宁死也不愿如此。”吴氏听了儿子的话,母子俩在公堂上相拥而泣,随后,府尹便让他们回家了。

之后,府尹派人传西山观黄妙修的同门道士来领尸棺。观里的人早已得知此事,推出太素、太清两个道童出面。公人带着他们来到府堂,府尹打量着这两个容貌俊美的少年,心想:“这些出家人常引诱他人误入歧途,这两个相貌出众的,日后恐怕还会连累更多妇女。”于是,他命令公人押着两个道童领走棺木埋葬,并让他们还俗回家,永远不许再回道观,还要求他们的家人签字画押。至于道观里其他道士,府尹也另外发文进行惩戒。

吴氏和儿子回到家后,对儿子感激不尽,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格外慈爱。达生也孝顺体贴,对母亲言听计从,一家人再没有矛盾。如今道士已死,道童也散了,吴氏没了念想,只能安心过日子。但她一想起过去的事,就郁郁寡欢,再加上受到惊吓,不久便因病去世。刘达生将父母合葬,守孝期满后,娶了一房媳妇。夫妻俩相敬如宾,家风严谨。后来,达生外出求取功名,得到府尹李杰的大力举荐,最终在仕途上有所成就。

再说太素和太清,被押解出府后,一路上谈论着这件事。太清说:“我昨晚梦见老君对我说:‘你师父道行高深,我给他一个官职,你们去替他领来。’我当时就想,师父行为不端,哪有什么道行?而且哪里来的官职?没想到今天府里叫我们去领棺木,原来‘领官’说的是这个棺材。”太素感慨道:“师父生前享尽了福,死了也不算亏。只可惜师父没了,我们也断了那门子事。”太清说:“就算师父还在,我们也只能干瞪眼。”太素神秘兮兮地说:“我可没干瞪眼,已经尝到了一点甜头。”于是,他把之前和吴氏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太清。太清听后说:“咱们一起跟着师父,就你偷偷得了好处。现在好了,还了俗,各自找个媳妇过日子吧。”两人商量着把师父的尸棺安葬在道观的祖坟后,便各自回家还俗了。

过了一段时间,太素想起和吴氏的过往,旧情难忘,便又到刘家打听消息,得知吴氏已经去世,心中十分伤感。从那以后,他常常恍恍惚惚,一合眼就梦见吴氏,有时还会梦见师父来争风吃醋。久而久之,他染上了遗精、梦泄的病症,身体越来越差,不久便去世了。太清此时已经娶妻,听说太素的死讯,感叹道:“现在才明白,出家人不该破戒。师父胡作非为,招来杀身之祸;太素稍微沾染,也因病送命。幸亏我当时没出什么事,不然早就成了枉死鬼。”此后,太清安分守己,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度过了一生。由此可见,善恶终有报应。这个故事,所有道士都应该引以为戒!

后人写诗评价黄妙修:西山符箓最高强,能摄生人岂度亡?直待盖棺方事定,元来魔崇在禅裆。

评价吴氏:腰间仗剑岂虚词,贪着奸淫欲杀儿。妖道捐生全为此,即同手刃亦何疑!

称赞刘达生:不孝由来是逆伦,堪怜难处在天亲。当堂不肯分明说,始信孤儿大孝人。

感慨太素、太清:后庭本是道家妻,又向闰房作媚姿。毕竟无侵能幸脱,一时染指岂便宜?

赞颂李杰府尹:黄堂太尹最神明,忤逆加诛法不轻。偏为鞠奸成反案,从前不是浪施刑。

卷十八 丹客半黍九还 富翁千金一笑

有一首诗这样写道:“破布衫巾破布裙,逢人惯说会烧银。自家何不烧些用?担水河头卖与人。”这四句诗是明朝唐伯虎解元所作。世上有这么一群人,号称会烧丹炼汞,专门设下各种圈套,行事神出鬼没,哄骗那些贪婪的人。他们声称能用草药炼成丹药,把铅铁变成黄金,将汞转化为白银,这种手段被称为“黄白之术”,也叫“炉火之事” 。他们通常先让受害者拿出银子作为“母银”,然后瞅准时机偷走银子,这种骗术被叫做“提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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