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扇影沉冤 兰烬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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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台内烛火摇曳，商若棠一脚踢开御史台沉重的朱漆木门，浸透血渍的裙摆扫过青石板，扬起细小的泥尘。她的发丝凌乱地黏在苍白的脸上，沾着碎叶的发簪歪斜欲坠，却将怀中的玉骨折扇与密诏死死护在胸前。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檀木案前，她猛地甩开浸透雨水的外袍，露出内里染血的中衣。攥着密诏的手因用力而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进纸卷边缘。\"咚\"的一声闷响，密诏带着劲风重重拍在桌面上，震得案头青铜烛台剧烈摇晃，烛火险些熄灭。飞溅的雨水与血珠溅落在苍老御史惊愕的脸上，她哑着嗓子嘶吼：\"请看清楚——这才是七年前的真相！\"

老御史的白须因震惊而颤动，当他展开先皇遗诏的刹那御史台内的死寂如同凝固的寒冰，将所有人的呼吸都冻住。老御史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案上密诏，布满皱纹的手悬在半空，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连白须都忘了晃动。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而突兀，偶尔传来的一声鸟啼，更衬得室内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

商若棠胸口剧烈起伏，沾着血污的指尖还停留在密诏上，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她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目光灼灼地盯着众人，似要将七年来的冤屈、愤怒与期待，都通过这一眼宣泄出来。嘴角的血迹早已干涸，却仍强撑着直起身子，眼神中既有如释重负，又暗藏着对即将到来风暴的警惕。

宋明珏握着剑柄的手慢慢松开，藏青衣袖下的伤口还在渗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望着密诏，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夜晚。而被架着的侍卫们，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整个空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声音与生气，唯有案上密诏上暗红的朱砂印，在烛火摇曳下，如同跳动的血色心脏，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辛。

陆瑾康被侍卫搀扶着踉跄而入，他强撑着扯断皇后香囊的金丝绳结，泛黄密信飘落时，赫然印着西域狼头图腾的火漆印。“她...想借西域铁骑...颠覆朝纲...”少年每说一字都咳出鲜血，却死死盯着密诏上的朱砂御印，“现在...只差...”

“只差这个！”商若棠突然撕开里衣内衬，露出父亲临终前死死攥着的半块龙纹玉佩。玉佩与密诏边缘的缺口严丝合缝，拼凑出完整的传位诏书——原来当年皇后毒杀先皇，篡改遗诏，妄图扶持傀儡皇子登基。

殿外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皇后的明黄仪仗已将御史台围得水泄不通。她踩着满地血污踏入，九翚四凤冠上的东珠在火光中泛着冷芒：“区区几张破纸，也想扳倒本宫？”话音未落，禁军统领猛地抽出长剑，寒芒划破凝滞的空气，剑尖直指皇后咽喉。明黄翟衣在剑锋下微微颤动，皇后头顶的九翚四凤冠摇晃得叮当作响，翡翠流苏甩过禁军统领紧绷的下颌。数十把长剑齐刷刷出鞘，冰冷的金属光泽将皇后围在中央，映得她脸上的脂粉都泛起青白。

\"反了！你们都反了！\"皇后踉跄着后退，鎏金护甲死死攥住裙摆，珍珠帘被扯得歪斜，东珠滚落满地。禁军统领手腕微转，剑锋精准抵住她颈间脉搏，玄色铠甲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奉陛下口谕，谋逆者...格杀勿论。\"话音未落，周围的长剑同时逼近三寸，在皇后华贵的衣衫上划出细密裂痕，冷冽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皇后娘娘，陛下有旨。”禁军统领展开藏在袖中的圣旨，“暗通外敌、弑君篡位...罪无可恕！”原来陆瑾康在赶来途中，已派人将消息密报给当今圣上。皇后的翡翠护甲应声而碎，她望着商若棠手中拼凑完整的诏书，突然发出癫狂大笑：“商若棠，你以为翻案就能安心？你父亲当年，也是因知晓太多秘密...”

“住口！”商若棠挥扇打断她的疯言，扇面“曲棠池”的墨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陆瑾康艰难地伸手握住她颤抖的手腕，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小蝴蝶...看，天亮了。”

朝阳穿透硝烟洒在御史台匾额上，商若棠捧着父亲用生命守护的诏书走出大殿。宋明珏默默将染血的软剑沉入护城河中，转身时撞见陆瑾康倚在她肩头，苍白的脸上挂着得逞的笑：“说好...要追你一辈子的。”晨风中，夜光兰的香气混着诏书的墨香，终于吹散了七年的沉冤。

御花园的夜光兰开得正盛时，商若棠跪在父亲衣冠冢前，将拼凑完整的诏书轻轻焚化。灰烬随风飘向天际，恍惚间化作七年前那个雨夜的萤火。

陆瑾康半阖的眼眸蒙着层病态的水雾，苍白的指尖却固执地缠着商若棠垂落的青丝，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发尾，唇角扬起苍白却满足的笑。他靠在冰凉的石碑上，染血的旧伤在剧烈动作后又渗出丝丝红痕，浸湿了领口，可目光却灼热得惊人，仿佛要将眼前人刻进骨子里。

商若棠微微垂眸，长睫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耳尖泛起可疑的绯红。她伸手要推开陆瑾康作乱的手，动作却放得极轻，生怕碰疼了他。察觉到对方滚烫的体温透过衣袖传来，心跳漏了半拍，又想起这些日子他满身血污却仍拼命护着自己的模样，眼眶忽地发热，语气不自觉软下来：\"伤口又要裂开了，还不老实。\"

陆瑾康突然轻笑出声：\"小蝴蝶，你说先帝若知道，他藏在扇骨里的秘密，最后是被你用眼泪泡开的，会不会气活过来？\"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宋明珏握着一卷密报闯入，玄色官服上还沾着早朝的露水：\"西域使团提前入京，陛下命我们...\"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商若棠鬓边新簪的夜光兰上。

商若棠猝不及防地跌进带着药香与血腥气的怀抱，耳尖瞬间烧得通红。她慌乱地撑住陆瑾康的胸膛，却触到他因剧烈咳嗽而起伏的肋骨，动作僵在半空。睫毛不住颤动，低垂的眼眸里盛满慌乱与羞怯，像是受惊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