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绿洲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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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热的白光，裹挟着沙漠特有的、干燥到刺鼻的风，如同滚烫的砂纸，狠狠刮过运输艇支离破碎的观察窗（如果那还能称为观察窗的话）。舱内，铁砧劫后余生的狂笑被瞬间灌入的狂风和剧烈的颠簸硬生生掐断，变成了惊恐的干咳。

“操！稳…稳点！” 他死死抓住扭曲的金属支架，身体在剧烈摇晃的驾驶舱内如同狂风中的树叶，胃里翻江倒海。

陆尘覆盖着星痕之肤之肤的双手如同焊接在断裂的操纵杆上，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嘎吱声。暗金左眼冰冷地穿透前方破碎的观察窗，高速旋转的漩涡无视刺目的阳光和颠簸的视野，精准地捕捉着下方沙海的每一个细节——沙丘的走向、风的轨迹、任何可能的地质异常。

残破的运输艇如同被点燃的破风筝，尾部仅存的几个推进器喷射口疯狂地喷吐着浓烟和极其不稳定的幽蓝火焰，每一次爆燃都伴随着艇身剧烈的痉挛和刺耳的金属呻吟。控制台上，代表推进器状态的指示灯疯狂闪烁着刺目的红光，刺耳的过载警报如同垂死的哀嚎。

【…推进器…过载…临界！…温度…突破…安全阈值！…】【…结构…完整性…警告！…多处…应力点…接近…断裂！…】【…能量…储备…7.5%…持续…消耗…】零的意念流带着沉重的警报。

下方，三道暗金色的身影如同附骨之疽，紧追不舍！它们没有飞行，而是在滚烫的沙海上以一种非人的速度疾驰！覆盖着暗金流动“皮肤”的双腿每一次蹬踏沙地，都带起大片的沙浪，留下深坑！手臂前端毁灭性的能量光芒时隐时现，每一次闪烁都预示着致命的攻击！

轰！一道刺目的能量光束擦着运输艇严重变形的左翼掠过！灼热的气流让艇身猛地向左倾斜！铁砧惊叫着被甩向舱壁！

陆尘猛地反向一拉操纵杆！艇身在失控的边缘被强行拉回！巨大的过载让艇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目标…前方…沙丘…背面…俯冲！…利用…地形！…” 陆尘冰冷的意志驱动着沙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伴随着烙印因巨大压力和能量消耗而传来的剧烈抽痛。他锁定了一处巨大、如同凝固海浪般的沙丘，沙丘背面形成一片相对陡峭的斜坡和阴影区域。

“你他妈疯了？！撞上去？！” 铁砧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巨大沙丘阴影，脸色惨白。

“…唯一…生路！…坐稳！” 陆尘没有解释，暗金左眼的光芒冰冷到极致。他猛地将操纵杆狠狠压到底！

呜——！！！！运输艇发出一声垂死的尖啸，拖着浓烟和火焰，如同被激怒的狂牛，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朝着巨大沙丘的背阴面亡命俯冲下去！失重感瞬间攫住了舱内的一切！

“啊啊啊啊——！！！” 铁砧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死死闭上眼睛！

神选战士显然没料到这垂死的猎物会采取如此决绝的自杀式俯冲！它们追击的步伐出现了一丝迟滞，手臂前端凝聚的能量光芒也因目标骤然消失于沙丘背面而暂时熄灭。

就在运输艇即将以毁灭姿态撞入沙丘的瞬间！

陆尘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向后拉起操纵杆！同时，覆盖着陆尘之肤的右脚狠狠踩下那早已扭曲变形、不知是否还起作用的姿态控制踏板！

嘎吱——！！！！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混合着沙砾被高速摩擦、熔化的恐怖噪音响彻天际！运输艇严重变形的腹部装甲如同巨大的犁耙，狠狠铲进松软的沙丘背坡！漫天黄沙如同爆炸般冲天而起！瞬间将整个艇身吞没！

巨大的冲击力让艇体如同被巨锤砸中！陆尘和铁砧的身体被狠狠抛起，又重重砸在驾驶舱的舱壁和翻倒的座椅残骸上！维生舱在货舱内发出沉重的撞击声！休眠液剧烈晃荡！

【…撞击！…结构损伤…加剧！…】【…推进器…全部…离线！…】【…能量…储备…5.1%…】零的警报在剧烈的震动中断续响起。

艇身疯狂地颠簸、翻滚、滑行！沙砾如同子弹般击打着扭曲的装甲板！视野被无尽的、翻滚的黄色沙暴彻底淹没！巨大的噪音和震动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震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翻滚和滑行的势头终于渐渐停止。最后一下沉重的撞击后，整个世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沙砾从艇身装甲上滑落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风沙的呜咽。

驾驶舱内一片狼藉，灰尘弥漫。应急灯光在烟尘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如同鬼火。铁砧如同被拆散的破布娃娃，瘫在一堆扭曲的金属支架里，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一口混合着沙子和血沫的唾沫。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耳朵里嗡嗡作响。

陆尘同样狼狈地靠在一处相对完好的舱壁角落。覆盖着焦黑陆尘之肤的身躯上又添了几道新的划痕和撞击凹痕。烙印纹路在巨大的冲击下疯狂闪烁后暂时蛰伏，但剧痛依旧清晰。暗金左眼在灰尘中冰冷地扫视着。

“…暂时…安全…” 他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安…安全？” 铁砧挣扎着坐起，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破碎的观察窗看向外面——依旧是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金黄色沙丘。“安全个屁！这他妈是掉进沙坑里了！那群鬼东西随时能找过来！”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沾满了沙砾。

他挣扎着爬起，踉跄着走出驾驶舱，来到同样一片狼藉的货舱。维生舱斜斜地卡在舱壁旁，外壳上多了几道撞击的凹痕，但整体结构完好。休眠液已经平息，莉莉安小小的身体依旧悬浮其中，沉睡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安详。

“这小鬼倒是命大…” 铁砧嘟囔了一句，目光随即被舱壁上那个被神选战士撕开的巨大裂口吸引。裂口边缘的金属扭曲翻卷，赤红一片，正散发着高温。外面是堆积的沙丘，暂时堵住了缺口，但显然不牢靠。

“妈的！得把这洞堵上！不然沙子灌进来或者那群鬼东西扒开就完了！” 拾荒者的本能让他立刻行动起来。他拖拽着舱内散落的金属箱、扭曲的座椅残骸，甚至将一些厚重的隔热布（早已破烂不堪）胡乱地塞向那个裂口，试图进行简陋的封堵。

陆尘也跟了出来，没有帮忙封堵，而是径直走到维生舱旁。暗金左眼冰冷地扫描着莉莉安的生命体征和舱体状态。【…生命体征…稳定…维生系统…能量消耗…因…虹吸…回收…维持…平衡…】【…警告…外部…环境…温度…极高…维生舱…内部…温度…缓慢…上升…需…尽快…转移…至…阴凉…处…】小苔藓的声音带着担忧。

转移？陆尘的目光透过裂口缝隙看向外面。白炽的阳光炙烤着沙丘，空气扭曲。这样的环境，维生舱内的低温维生系统无法长时间维持。

“…需要…寻找…遮蔽…水源…” 陆尘的声音带着沉重。能量储备见底，零之核心需要冷却，莉莉安需要稳定的环境，他们自己也快到了极限。

“水源？这鬼地方除了沙子还是沙子！上哪找水？！” 铁砧一边粗暴地堵着裂缝，一边没好气地吼道。

就在这时！

【…检测到…异常…微弱…能量…波动…及…水分子…信号…】零的意念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响起，【…方位…东北…偏东…距离…约…三公里…】

水分子信号？！

铁砧堵裂缝的动作猛地顿住，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水？！真有水？！你没听错？！”

“…零…探测…不会…错…” 陆尘肯定道。暗金左眼转向零指示的方向。三公里…在沙漠中不算近，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那还等什么？！走啊！” 铁砧瞬间来了精神，仿佛刚才的疲惫和伤痛都不翼而飞。水源！在沙漠里，那就是命！“带上这小鬼！还有那铁疙瘩！快！”

他不再管那堵了一半的裂缝，转身就要去拖拽维生舱。

“…等等…” 陆尘阻止了他，暗金左眼冰冷地扫过扭曲的舱门，“…维生舱…移动…缓慢…目标…太大…容易…暴露…” 他看向莉莉安沉睡的小脸，“…需要…唤醒…她…”

“唤醒？！” 铁砧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你疯了？！那破系统不是说非正常唤醒可能弄坏脑子吗？！再说，一个小鬼，在沙漠里能走多远？！”

“…别无…选择…” 陆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覆盖着星痕之肤之肤的手指轻轻按在维生舱侧面一个紧急唤醒面板上。烙印纹路在皮肤下不安地蠕动。“…零…小苔藓…准备…精神…引导…减少…冲击…”

【…指令…收到…正在…注入…温和…唤醒…药剂…】【…精神…引导…协议…准备就绪…小苔藓…随时…可以…接入…】

随着零的操作，维生舱内部浑浊的浅蓝色休眠液开始缓缓排出。一股淡淡的、带着薄荷清凉气味的白色雾气被注入舱内。莉莉安小小的身体随着液面下降，缓缓落在舱底柔软的支撑垫上。

“呃…”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迷茫和不适的呻吟，从莉莉安口中逸出。她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如同破茧的蝶翼，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掀开。

露出的，是一双如同最纯净的紫水晶般的眼眸。

初时，那眼眸中充满了无尽的迷茫、恐惧和一种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空洞。她茫然地看着眼前扭曲的金属舱顶，看着舱外透进来的刺目白光，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如同受惊的幼兽。

“爸爸…妈妈…” 一个细微、沙哑、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如同游丝般响起。

铁砧看着那双纯净得不像话、此刻却盛满恐惧和泪水的紫色眼眸，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他习惯了废土的残酷和污浊，面对这样脆弱的生命，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陆尘覆盖着焦黑星痕之肤之肤的脸庞出现在莉莉安的视野上方。他尽量放缓了冰冷的声音：“…莉莉安…安全了…噩梦…结束了…”

【…精神…引导…接入…】小苔藓温和的声音同时在莉莉安和陆尘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种安抚的电子音律动。【…别怕…我们在…】【…阳光…很温暖…】【…深呼吸…】

莉莉安紫水晶般的眼眸中，那浓重的恐惧和迷茫，在小苔藓温和的精神引导和陆尘那虽然冰冷却异常稳定的注视下，如同冰雪般一点点消融。她小小的胸膛起伏着，努力地做着深呼吸，泪水依旧在眼眶里打转，但情绪明显稳定了下来。她怯生生地看着陆尘那张覆盖着奇异“皮肤”的脸，又看向旁边那个一脸凶相、浑身脏兮兮的铁砧，小嘴微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铁砧被这双纯净的眼睛看得浑身不自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粗声粗气地吼道：“看什么看！小鬼！醒了就赶紧出来！这破罐子太沉了！老子们要去找水！再磨蹭渴死你！” 他一边吼，一边粗暴地去扳维生舱侧面一个手动开启的拉杆。